从好些动作就能看出。
“你觉得,是陛下授意的吗?”李道玄展开一封信,静静道。
“陛下不用授意。”
上位者从来不必大张旗鼓地彰显自己的意图,只需要和史万宝如实陈述即可,李道玄的年轻众所周知。
“二哥和我交代了,让我不要和史总管内讧。”
李道玄声音平静。
“是因为陛下觉得,大王和史总管都是秦王派系的人,他不得已用了,但始终不放心。”
明洛没有什么避讳。
和李道玄话,越直白越好,搞些弯弯绕绕的不必要。
“可是河北……本王和史总管内讧,河北谁来解决?由着刘黑闼成为第二个窦建德吗?”李道玄一时有些忿忿。
“估计史总管觉得刘黑闼不难打,没有大王,他一样能摆平对方。”明洛比谁都清楚唐军此时的战力。
有没有秦王,完全是两回事。
“他除了派人多和那些杂兵辅兵交好外,其他……没有什么能的。”李道玄略显苦恼。
他贸然告一个老将军的状,不证据齐全,也至少得有起因经过结果,以及鲜明的事端。
“我听了大王和史总管今日的军议。”
“他基本都附和了。”李道玄皱眉,史万宝的态度不能不好,但也确实不太热忱。
“要看行动,大王不要被他蒙蔽。”明洛深怕李道玄掉以轻心,落到和史书一样的结局。
那她可就真成笑话了。
不得还得连带着被问罪砍头。
“不会的,你成日和本王耳提面命,本王也信你,不然不会带你。”李道玄对明洛绝无一点男女意思,难为有些人私底下觉得他不着调,非得带个女参军去河北。
和疯了有什么两样?
这是史万宝内心的真实想法。
本来对于给淮阳王当副手这事儿,他心里就万般不平衡,李道玄表现出来的姿态,也有些托大,明明是正经军议,整得和一言堂一般,全然没他话的份儿。
不过史万宝是打仗的老资历了,目前尚未和刘黑闼正面交锋,行军路上的纷争吵嚷,他帮李道玄挡了大半。
这时的河北尽管已经被刘黑沣燃烽火,但一半有余还在左右摇摆,来回挣扎郑
接连几日行军,明洛也恢复了以往的节奏,并且以‘领导’身份干预了医务方面的庶务。
无他,实在是没眼看。
想她调教出来的平娃居然成了主力,甚至是领头羊。
每每战时拢成一条心一股绳的医务营,战后各自散落,之后能不能碰面都是两,何谈重新整队。
看惯了山川绵延古道崎岖的明洛来到这片北方的最大平原,气好时都能遥遥望见西侧的巍巍太校
不怪那些异族老想着南下,搁她看着都动心,那田那地一片连着一片,一眼居然望不到头。
和河北比,并州和关中都显得那么‘辛苦’。
她骑在马上姿态悠然时,不远处有几骑扬起尘土快速逼近,她确认了下服色,还是稍稍后退了几步。
知道是不是敌军故意穿了唐军的衣裳过来撞大运。
“可是阳字营的哨骑?”
明洛所在为中军阳字营,顾名思义,即淮阳王李道玄麾下的亲兵营。
“非也,我等隶属于史总管。”
对方答得毫无退缩,气宇轩昂。
见微知着。
看史万宝带兵的架势,以及底下人对李道玄的态度,真的半点不奇怪会发生这样的事。
怕是李道玄死后大家为了免责,统一出了一套辞,尽可能避免自身的责任,这可是见死不救。
李道玄冲杀进敌军时肯定交代好了,让史总管来援,但居然……真的史万宝就能不来。
“原来是史总管的亲兵,我等眼拙。”出声之人脸上划过一丝不怀好意,让明洛有点心惊肉跳。
于是在这几骑纵马过去的时候,不知为何居然尽数绊倒了,而方才队列里应答的队正带头哈哈大笑。
“什么乡野来的土包子!这口音重得和史总管一样!”
“压根没拿咱们阳字营放在眼里,也不来主动问好!”
明洛在旁一颗心凉到磷。
一般来,主帅的亲兵是会张扬傲慢些,但当众拿其他营的精兵取乐,怕是秦王的亲卫都干不出来。
果见那些人狼狈起身,各个低着头咬牙不语。
明洛都能想象他们心中的咒骂和怨恨。
直到人马走远了,明洛依旧听着前后左右的笑声,无形中再度加深了她的担忧。
以李道玄的性子,真能忍住吗?
忍住一次的话,能忍住第二次吗?
明洛不禁打了个寒颤。
回到自己的营帐,她低声吩咐平成:“辅兵营里主事的……你拿这个寻他,就我单独有话问。”
这次裘三并未随军。
但出于和明洛的交情,又素来懂得明洛惹是生非的性子,心地善良地介绍了熟人。
姜胜之的话,更是远在边,随着李靖在并州驻防,防备动作不断的突厥。
对方来得迅速。
晚饭前侯在了营帐外。
明洛当然不会拿姿态,而是干脆提了一个沉甸甸的布袋,乍一眼看像是要坠落。
“有劳余都尉,帮忙分担下。”明洛得稀松平常,直接将简陋的布袋递过去,挂在了对方的手腕上。
对方被突如其来的重量一压,差点没有站稳。
然后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被贿赂了,一时没做好表情管理,有种滑稽的错觉。
好像在:我这样的也能有这?
“我也晓得,这是麻烦都尉了,只是大王吩咐下来的差事,我没法子。”明洛开始铺垫。
这让对方的预期被拔高,显出几分纠结之色。
“大王想听几句真话,史总管手下的兵,是不是自上到下,都与阳字营不和?”明洛显然深思熟虑过用词。
对方没想到只是答个话,挠了挠头:“不能是他们和阳字营不和,阳字营本身鼻孔朝……”
唉。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有相对好些的吗?”
余都尉不是旁人,正是当初随夜叉在回洛城下死战的好汉,裘三称老余的那个幸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