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影的“贴心”退场，像釜底抽薪一样，抽走了江年最后一块可以用来逃避和躲藏的挡箭牌。
整个庭院，瞬间变得空旷又……安静。
安静得只剩下月光流淌的声音，和两人之间那清晰可闻的、一重一轻的心跳声。
江年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壳的蜗牛，柔软的内里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了猎饶视线之下。
就在他尴尬得快要同手同脚，思考着是应该立刻转身逃回房间，还是就地变回猫形钻进草丛里的时候，那道一直背对着他的身影先开口了。
“回来了？”
陆屿川没有回头，声音却很温柔，像月光一样轻轻地落在了江年的心上。
江年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紧接着，陆屿川又用一种看似随意的、拉家常般的语气轻笑着问道：
“齐飞又胡袄了？”
这句话像一个台阶。
一个由陆屿川亲手递过来的、充满了善解人意的台阶。
只要江年顺着这个台阶往下走，只要他点点头附和一句“是啊，他喝醉了就喜欢乱话”，那么今晚这场几乎要失控的暧昧就可以被轻而易举地揭过去。
一切又可以回到那个“兄友弟恭”的安全轨道上。
江年很清楚这一点。
他的理智也在疯狂地叫嚣着，让他快点点头，快点结束这场让他手心冒汗、心跳失速的对峙。
可是……
他的脚却像生了根一样，一步也挪不动。
那道被巨锤砸开的裂缝还在他的心底嚣张地横亘着。
有些东西，一旦被挑明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不想再自欺欺人了。
江年攥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的软肉里，那一点点刺痛给了他一丝孤注一掷的勇气。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着那道身影走了过去。
他在离陆屿川半臂远的位置停下，然后学着他的样子，在冰凉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两人一时无言。
只有夜风，带着桂花的甜香，从他们之间悄悄地穿行而过。
江年能感觉到自己身边的空气都是滚烫的，他紧张得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份暴风雨来临前脆弱的宁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得无比漫长。
一秒像一个世纪那么久。
许久，许久。
久到江年以为他们会就这么一直沉默地坐到亮。
他终于鼓起了毕生的勇气。
他微微侧过头，看着陆屿川那张在月光下俊美得有些不真实的侧脸，用一种得几乎要被风吹散的、像蚊子哼一样的声音轻声问道：
“哥哥……”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细微的颤抖。
“你……今……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问的不是齐飞的胡袄，也不是晚饭时那过于亲密的擦拭，而是那件在所有人面前让他羞愤欲死、却又无可辩驳的……捻点心屑的事。
他需要一个答案。
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答案。
来印证自己心中那个已经呼之欲出、却又让他惶恐不安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