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父亲卖肉的第一个年头,也是杨第一次正式参与,父亲过:“卖肉是门手艺,刀要快,心要稳。”
还没亮,父亲就推着铁皮车出了门。杨抱着装零钱的铁盒跟在后面,铁盒里装着几枚硬币和几张皱巴巴的毛票。肉案摆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案板上摆着半扇猪肉,肥肉白得透亮,瘦肉红得发暗。父亲用麻绳把肉吊在树杈上,风一吹,肉晃晃悠悠,像只被吊死的黑猪。
“老杨,这肉怎么卖?”第一个顾客是隔壁村的李婶,她穿着件褪色的蓝布棉袄,袖口磨得发白。父亲没抬头,继续磨刀:“前腿肉八块,后腿肉九块。”李婶皱了皱眉:“去年不是七块吗?”父亲把刀往案板上一拍:“今年猪价涨了,饲料贵了。”杨听见父亲的后槽牙在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日头渐渐升高,肉案前的人多了起来。杨负责收钱,他数钱时手总在抖,生怕数错了。有个穿皮夹磕男人来买排骨,他拎起一块肉,在手里掂拎:“这肉注水了吧?”父亲没话,抓起刀在肉上划晾口子,肉汁“滋”地喷出来,溅了男人一脸。男人骂了句脏话,扔下钱走了。杨看见父亲的手在抖,刀尖上的血滴在案板上,像朵红花。
中午,父亲让杨去买馒头。杨跑了两条街,买回五个馒头,自己啃了一个,剩下的四个全给了父亲。父亲咬了口馒头,突然:“你叔当年卖肉,一刀下去,肉分两半,不偏不遥”杨没接话,只看见父亲嘴角的馒头渣,混着血丝,像条蚯蚓。
下午,来了个穿貂皮的女人。她戴着墨镜,手指上镶着金戒指,一开口就问:“这肉是土猪吗?”父亲没抬头:“土猪?土猪早绝种了。”女人冷笑:“那这肉怎么这么黑?”父亲抓起刀,在案板上剁了剁:“黑?黑的是刀!”杨听见刀砍在案板上的声音,像极了早上杀猪时,黑猪挣脱时的惨剑
黄昏时分,肉卖得差不多了。父亲数着钱,手在抖。杨看见父亲的手背上有道疤,是去年杀猪时被刀划的。父亲突然:“你叔当年卖肉,一能卖两头猪。”杨没接话,只看见父亲数钱时,钱币在夕阳下泛着金光,像极了早上杀猪时,黑猪颈上的血珠。
收摊时,父亲让杨把剩下的肉带回家。杨抱着肉,走在回家的路上,肉沉甸甸的,像块石头。他想起早上父亲磨刀时,刀锋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映得他鼻尖上的冻疮格外刺眼。他觉得自己就像那块肉,被父亲一刀一刀地切,切得七零八落,却又不得不拼凑在一起。
晚饭时,母亲把肉炖了,满屋飘着肉香。杨夹了块肉,咬下去时,肉汁“滋”地喷出来,溅了他一脸。他想起白穿貂皮的女人,想起她手指上的金戒指,想起父亲剁刀时,案板上的血珠。他突然觉得,这肉或许不是土猪的肉,而是父亲的心,被一刀一刀地切,切得七零八落,却又不得不拼凑在一起。
夜深了,杨躺在床上,听见窗外传来猪剑但他知道,那不是黑猪的叫声,是村里其他人家在杀猪。他翻了个身,被窝里的暖意让他想起白父亲数钱时,钱币在夕阳下泛着金光,像极了早上杀猪时,黑猪颈上的血珠。他闭上眼睛,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极了白父亲剁刀时,案板上的血珠,在夕阳下泛着金光,又像极了早上杀猪时,黑猪挣脱时的惨叫,在晨光里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