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的杨站在顺达电子厂的流水线前,手指机械地重复着三秒一贴的动作。车间里弥漫着机油和塑料的混合气味,他听着机器规律的嗡鸣声,偶尔抬头看看质检员老张——那个总爱叼着烟斗的广东人,今似乎格外沉默。
后生仔,这行当要眼明手稳。老张突然,用放大镜挑剔着焊点的形状。杨点点头,想起他们昨晚在大排档的谈话。老张的儿子在哈佛读书,他总:打工不是当牛做马,要拿回自己的尊严。
那晚上,杨在城中村的铁皮屋里弹着吉他,和打工者乐队的伙伴们唱着《海阔空》。外卖哥和洗头妹跟着哼唱,他忽然觉得,这座城市正在他脚下生根。但谁也没想到,一场风暴正在悄悄酝酿。
2008年秋,厂里的订单突然减少。车间主任老李在晨会上宣布:从下个月开始,实行轮班制,每人每周工作三。工友们面面相觑,杨看到老张的烟斗在手里微微颤抖。
后生仔,写字比拿焊枪更有前途。老张私下对他,递给他一支英雄钢笔。杨想起自己偷偷报名了成人高考,用三年时间通过了所有科目。他决定继续学习,但厂里的情况越来越糟。
某个雨夜,杨在网吧通宵时遇到了老乡阿强。这个在KtV当服务生的男孩告诉他:听隔壁厂已经倒闭了,我们厂可能也撑不了多久。杨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新闻,标题写着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中国制造业受冲击。
春节前,厂里宣布裁员。杨被叫到人事部,经理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他推了推眼镜:杨啊,厂里现在很困难,不得不裁员。你的表现不错,但...
但什么?杨问,心跳加速。
但你的合同是临时工,没有正式工的名额。经理,这是三千块,你收拾一下东西吧。
杨走出办公室,看到工友们举着要求涨薪的横幅,在厂区门口与保安对峙。他站在人群里,忽然想起老张的话:打工不是当牛做马,要拿回自己的尊严。他偷偷拍下现场视频,发到了打工者论坛,没想到第二就收到了匿名威胁短信。
下岗那,杨拖着行李箱走过城中村。阿婆牛杂摊的老板喊住他:后生仔,加份萝卜啦!糖水铺的老板硬塞给他一盒马蹄糕,:去了大城市,记得常回来。
杨回到铁皮屋,发现室友们已经搬走了。他躺在床上,看着花板上的裂缝,想起父亲的话:你妈不让见,怕耽误你返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仅失去了工作,还失去了方向。
下岗后,杨决定继续学习。他白在城中村的餐馆打工,晚上去成人夜校上课。某个雨夜,他在图书馆遇到了一个老师,这个老师看到他笔记本上的日记,:你的文字很有力量,为什么不试试写文章呢?
杨开始尝试写作,他写流水线上的生活,写城中村的烟火,写打工者的梦想。他的文章被一家杂志社选中,编辑:你的故事很真实,很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