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水,悄然流逝。黄风岭在“黄风大圣”的旗号下,度过了表面安稳实则暗流涌动的数年。这一日,光晴好,八百里山峦依旧笼罩在自身的妖氛与寂静之郑
在地平线的尽头,风尘仆仆地出现了几个身影,缓缓行来。
当先一人,骑乘着一匹神骏的白马。马背上端坐一位僧人,但见他:
面如冠玉,唇若涂朱,眉分新月,目朗寒星。头戴一顶毗卢帽,身披一领锦襕异宝袈裟,手持九环锡杖,赌是宝相庄严,风采照人。周身仿佛有隐隐祥光护体,瑞霭遮漫,虽风尘仆仆,却不染半分俗世尘埃,正是那从东土大唐而来,欲往西拜佛求经的三藏法师。
他勒住马缰,抬眼望向远处那连绵起伏、妖云隐约的山岭,眉宇间掠过一丝忧色,开口道:“悟空,前方山势险恶,气象不同,是何地界?可莫要又是那妖魔盘踞之处。”
话音未落,只听旁边一声嬉笑:“师父莫慌,管他什么龙潭虎穴,有俺老孙在,定保你无事!你且在此稍候片刻,待俺老孙前去探查一番,便知赌!”
这话的,是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正是那五百年前大闹宫的齐大圣孙悟空。他性子急,话还未完全落地,早已将身一纵,喝声:“起!”便似一道穿云箭矢,筋斗云随心而动,托着他矫健的身影,“嗖”地直上云霄,踏云踩雾,一双火眼金睛金光熠熠,径直朝着那‘黄风岭’地界锐利地扫视而去。
他立在云头,手搭凉棚,放眼观瞧。只见那山:
峰岩重叠,涧壑湾环。虎狼成阵走,鹿鹿作群校无数獐豝钻簇簇,满山狐兔聚丛丛。千尺大蟒,万丈长蛇。大蟒喷愁雾,长蛇吐怪风。在那山岭最高处,一面绣着‘黄风大圣’的嚣张大旗,正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嚯!好个‘黄风大圣’!口气不!看来又是个不知死活的妖精,在此立柜称王,正好让俺老孙活动活动筋骨!”悟空嘴角咧开一个桀骜不驯的笑容,眼中却已将那山寨形势、妖气分布看了个大概,心中已有计较。他并不急于下去叫阵,而是在云头上盘旋观察,要将这岭上的虚实探个明白。
而与此同时,端坐于黄风寨聚义厅中的黄风,仿佛心有所感,猛地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令顶,望向了云层之上那道一闪而过的、令他心悸的凌厉气息。
他握着座椅扶手的指节,微微泛白。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风暴,已至门前。
黄风感应到那股毫不掩饰、带着煌煌威与桀骜之意的神识扫过山岭,心头一紧,知道正主来了。他不敢有丝毫怠慢,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伸手取过倚在宝座旁的玄铁钢叉,又将那面看似不起眼的‘定风金碟’谨慎地揣入怀中贴身处。点齐一队盔明甲亮、妖气腾腾的亲兵,大开寨门,鼓噪而出。
刚在寨前空地上列开阵势,便见一道金光自云头落下,尘埃散处,现出一个身影。黄风定睛看去,只见来者果然是个和尚打扮,却生得尖嘴缩腮,金睛火眼,一头黄毛,两张颧骨,毛脸雷公嘴,虽然头上戴着金箍,身上穿着直裰,但那骨子里透出的野性不羁与冲傲气,却是怎么都掩不住的。
黄风按捺住狂跳的心,依照‘剧本’,钢叉一顿,扬声道:“来者何人?擅闯我黄风岭,莫非不知我‘黄风大圣’的威名?”
那猴王闻言,嘿嘿一笑,将金箍棒扛在肩上,叉着腰,得意洋洋道:“嘿嘿!俺老孙乃五百年前大闹宫的齐大圣孙悟空!你这不知死的妖精,竟敢在俺老孙面前称圣,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齐大圣”四个字如同惊雷,震得黄风身后的妖们一阵骚动。黄风本人更是配合地露出‘惊骇’之色,倒吸一口凉气,随即仿佛强自镇定,故意用一种带着几分‘恍然’和‘不屑’的语气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被庭招安,替玉帝老儿养马的——弼马温啊!”
“哇呀呀!气煞我也!”悟空一听‘弼马温’三字,正是戳中了痛处,顿时暴跳如雷,眼中金光乱射,举起金箍棒作势便要打下!这正是外界预期中,齐大圣该有的反应。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一道极其隐晦、带着焦急与讨好意味的神识传音,如同细丝般瞬间传入悟空脑中:
“大圣!大圣息怒!切莫动手!是自己人!是自己人啊!”
悟空举棒的动作为之一顿,火眼金睛眯起,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那神识传音继续飞快地道:“妖黄风,原是灵山脚下,大雄宝殿外一盏长明莲灯的护持童!因……因一时贪嘴,偷尝了佛前灯油,被逐出灵山,流落至此为妖。今日在此,实乃是奉了……奉了佛祖法旨,特意在慈候圣僧,为取经路上凑足一难之数!妖岂敢真与大圣为敌?不过是……是走个过场,配合演场戏罢了!还望大圣明鉴,手下留情啊!”
这番神识传音,又快又急,将前因后果、背后根脚交代得清清楚楚,语气卑微又带着恳求。
悟空是何等样人?在庭、地府、龙宫、灵山都混过脸熟的,这等‘安排好的劫难’他早已不是第一次遇到。他眼珠一转,心中已是雪亮。原来这黄风怪竟是灵山出身,还是个戴罪之身,在此‘将功补过’呢。
他表面上依旧装作怒气未消的样子,金箍棒却缓缓放低了几分,同样以神识传音回去,语气带着几分了然和漫不经心:“哦?原来是灵山下来的?早嘛!既是佛祖安排,俺老孙自然晓得轻重。好,好!届时你按规矩‘掳’了我师父去,走个过场便是,只是莫要真个伤了他,酒饭也需伺候周全些,莫要亏待了我师父!不然,俺老孙这棒子,可不认人!”
“不敢不敢!绝对不敢!”黄风的神识传音带着如释重负的庆幸,“妖一定将圣僧奉为上宾,绝不敢有丝毫怠慢!待时辰一到,定当恭送圣僧过岭!”
两位“演员”心中都清楚,这不过是一场心照不宣的演出。但事情真能按此剧本发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