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安纳三妾的仪式,并未如迎娶正妻或曹滢那般大肆铺张,但也依足了礼数,在将军府内布置了喜庆的陈设,宴请了在襄阳的核心文武僚属,算不得简陋。
吉时已到,三位身着不同色调却同为妾室规格礼服的女子,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步入厅堂。
没有盖头,她们的面容清晰地展露在众人面前,也落在了端坐主位、一身喜庆袍服的邓安眼郑
吕玲绮身穿一袭绛红色礼服,这颜色衬得她肤白似雪,却也与她清冷的气质形成了微妙的反差。
她挺直着脊梁,步伐稳健,甚至带着一丝属于武饶铿锵。脸上薄施粉黛,遮掩了些许往日练武的风霜,却掩不住那双眸子里的复杂情绪。
她目不斜视,仿佛周遭的喧嚣与她无关,但紧抿的唇线和微微绷紧的下颌,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手中握着的,不是象征吉祥的团扇,而是一枚的、冰凉的玉珏,那是她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温侯之女,竟也成了他人妾室。
她心中一片冰冷,又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麻木。
对邓安,恨意未消,却也不再是纯粹的恨,夹杂着这些时日感受到的些许温和与那无法抗拒的命运之力。
她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场交易,用自由换取活下去和握紧画戟的权力。
行礼时,她的动作标准却僵硬,如同一个精致的木偶。
甄宓则是一身水碧的衣裙,清雅脱俗,宛如月下仙姝。
她莲步轻移,姿态完美得无可挑剔,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淡淡的微笑,既不失礼,也不显热络。
她的美是静态的,是供人欣赏的画卷,仿佛将自己置身于事外,冷静地观察着这场与她有关的仪式。
乱世浮萍,身不由己。从袁家妇到邓安妾,不过是换了一个囚笼罢了。
她的内心如同古井,波澜不惊。
她早已学会将真实的自我深深隐藏,用完美的礼仪和温顺的表象作为保护色。
她不在意邓安有多少女人,只求在这后院之中,能有一隅安静之地,让她继续读书、弹琴,远离纷争。
她对邓安没有期待,自然也就没有失望。
行礼时,她姿态优雅,每一个动作都符合礼法,却透着一种疏离的客气,仿佛在完成一项与己无关的任务。
袁沅穿着樱草色的礼服,颜色娇嫩,却更反衬出她脸色的苍白与惊惶。
她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几乎半倚在身旁的侍女身上,才勉强站稳。
眼神躲闪,不敢看堂上端坐的邓安,也不敢看两旁观礼的宾客,像一只受惊的雀鸟。
害怕……好多人……义父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大将军会不会对我不好?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有无尽的恐惧。
她不像吕玲绮有武艺傍身,也不像甄宓有才智自保,她唯一的依靠就是顺从。
被邓安纳入府中,虽然害怕,但也隐隐有一种“终于定了名分,不用再提心吊胆”的诡异安心福
至少,她明确了自己的归属。
行礼时,她动作慌乱,甚至差点踩到自己的裙摆,幸亏侍女暗中扶了一把,才未出丑,抬起头时,眼圈已是微红,泫然欲泣。
邓安将三饶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五味杂陈。
看向吕玲绮,他欣赏那份不屈的英气,也心疼她不得不屈从的无奈,更暗下决心要慢慢融化她心中的坚冰。
看向甄宓,他惊叹于那绝世容颜与超凡气质,却也清楚,得到她的人容易,想要触及她的内心,恐怕难如登。
看向袁沅,则多是怜悯与一种保护欲,这个怯懦的女孩,需要的是安稳与善待。
仪式在礼官的高唱中完成。
三人依次向邓安奉茶,算是礼成。
宴席上,气氛微妙。
文武官员们纷纷向邓安道贺,但目光扫过这三位风格迥异的新娘时,都带着各自的心思。
有羡慕邓安艳福不浅的,有感慨世事无常的,也有暗自揣测这番联姻背后政治意义的。
邓安饮下三位新人奉上的茶,了些场面话,便让侍女送她们各自回安排好的新房。
这一夜,邓安选择了先去吕玲绮的院落。
他知道这或许会让她更加难堪,但他也想用这种方式表明,在他心中,她并非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战利品。
新房内,红烛高燃。
吕玲绮已经自行卸去了繁重的头饰,换上了一身简便的红色常服,独自坐在床沿,背影挺直,依旧带着戒备。
邓安推门进来,看到她这副模样,心中叹了口气。
他走到她面前,没有急于靠近,只是温声道:“玲绮,今日……委屈你了。”
吕玲绮身体微微一颤,没有回头,也没有话。
“我知道你心中不愿,”邓安继续道,“我不强求你什么。只是希望你明白,从今往后,这里便是你的家。我会尽力护你周全,让你能做你想做的事,比如……继续练武。”
他提到“练武”,吕玲绮紧绷的肩膀似乎松动了一丝。
邓安没有再多言,也没有强行留下。
他知道,有些心结,需要时间和行动来化解,而非一时的冲动。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早些休息。” 便转身离开了。
听到关门声,吕玲绮才缓缓转过头,看着那摇曳的烛火,眼神复杂难明。
随后,邓安去了甄宓那里。
甄宓已然卸妆,正对镜梳理着长发,神情依旧平静。见到邓安,她起身行礼,动作无可挑剔。
邓安与她了几句话,皆是寻常问候,甄宓对答得体,却始终保持着距离。
邓安心知急不得,略坐片刻,便也起身离去。
甄宓恭送他至门口,脸上依旧是那完美而疏离的微笑。
最后,邓安来到了袁沅的院子。
袁沅显然吓坏了,穿戴整齐地坐在那里,像一只等待审判的动物。
见到邓安,她立刻站起来,手足无措。
邓安安抚了她几句,告诉她不必害怕,日后安心在府中生活即可。
袁沅这才稍稍放松,眼泪却掉了下来,是释然,也是委屈。邓安陪她坐了一会儿,直到她情绪稳定,才离开。
这一夜,并无寻常洞房花烛的旖旎,有的只是三个女子各自的心事与一个男人试图平衡与安抚的努力。
邓安回到自己的书房,揉了揉眉心。
纳妾之喜?
或许吧。
但更多的,是沉甸甸的责任,以及如何在这愈加复杂的后院里,维持那脆弱平衡的挑战。这三根不同的心弦,他需要耗费更多的心力,才能奏出和谐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