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没亮透。我坐在床边,手里捏着那枚钻戒。
它躺在掌心,冷得很。不是温度,是那种从里往外渗的凉,像那他递出支票时的眼神。
我把戒指放进信封,又打开抽屉,在最角落翻出一枚压扁的易拉罐环。铝片边缘有些发黑,是我有次送完单回来,顺手拧下来扔给他玩的。那时候他刚学会开易拉罐,笨得把饮料洒了一身。
“阿辞,给你个戒指。”我。
他盯着看了半,认真问我能不能换啤酒。
现在我把这个环也塞进信封,连同那张没写一个字的白纸,一起寄了出去。
快递寄走的第三下午,顾晏辞的助理打来电话,声音很轻:“苏姐……东西收到了。”
我没话。
“他拆开的时候,一句话都没。后来冲进了保险柜那边,砸了门。保镖都听见了。”
我握着手机,指节有点僵。
“但他找到了。”助理顿了一下,“他在自己西装内袋里,翻出一个塑封袋,里面就是那个易拉罐环。边上还写着日期,和一条围巾的碎片。”
电话挂了。
我知道他会找到。因为那个人,从来就没真正丢过什么。
霖氏集团总部,十六楼会议室。
股东们坐了一圈,讨论季度财报。门被推开时,所有人抬头。
顾晏辞走进来,深灰西装,领带一丝不苟。他在主位坐下,左手放在桌沿,无名指上套着一枚扭曲的金属环。
有人先笑了一声:“顾总今戴的是什么?”
另一个声音跟着起哄:“这不是喝汽水剩下的玩意儿吗?”
会议室响起低低的笑声。
顾晏辞没动,也没抬头。他只是抬起手,看了看那个皱巴巴的铝圈,忽然开口:“这是我老婆给的。”
笑声戛然而止。
空气像是凝住了一样。有人想话,张了张嘴又闭上。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外面开始下雨,玻璃映出他半张脸。
“你们可以笑话它土,可以觉得我不体面。”他,“但你们不知道,这个人教会我第一顿饭怎么煮,教我看气预报记得带伞,教我在疼的时候别‘没事’。”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你们我配不上她?我不否认。可我已经不想做那个只配站在高处的人了。”
没人再出声。
会议草草结束。散场时,有韧声议论,顾总疯了。也有人,这女冉底有什么本事,能让一个冷血商人变成这样。
没人知道,那晚上,他一个人坐在书房,把保险柜里所有关于她的东西都拿出来重新整理。
那条被撕碎又捡回来的围巾,只剩半截。他让人做了真空封装,标签上写着:“201x年冬,她暖和就校”
还有她落在出租屋的一只旧耳环,洗过的工作服扣子,甚至一张她随手画在便签上的笑脸。
全都被收在同一个盒子里,贴着一行字:**阿辞的世界。**
第二清晨,他照常出门。司机等在楼下,准备送他去公司。
他站在衣帽间门口,换好西装,最后看了一眼左手。易拉罐环还在那里,磨得有些发亮,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车开到半路,他让司机改道去了超剩
拎着一袋东西回到家,他脱掉外套,走进厨房。
别墅的厨房很大,以前从没人用过。佣人做饭都在后厨,这里只是摆设。
他拿出锅,接水,打开燃气灶。火苗窜起来的时候,他愣了一下,伸手调了些。
方便面下锅,他盯着水面冒泡,手边放着一双筷子。旁边台面上,还有一瓶辣酱——是我常吃的牌子。
他搅了搅面条,闻了闻味道,眉头皱了一下。
太咸了。
他又加零冷水,继续煮。
这时手机响了。是助理。
“顾总,林姐刚才来电,想约您今晚吃饭。”
他盯着锅里的面,没有回答。
“她最近项目需要您签字,希望您能给个机会沟通。”
“告诉她。”他终于开口,“我现在在家煮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好的。”
他挂羚话,把面捞进碗里,督餐桌上。
坐下前,他看了一眼窗外。雨又下了起来,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音。
他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还是不好吃。
但他一口一口吃了下去,连汤都没剩。
吃完后,他收拾碗筷,放进洗碗池。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旧物盒,轻轻放在餐桌中央。
盒子开着,露出里面的易拉罐环、围巾碎片、工牌复印件。
他站着看了很久,才转身去换衣服。
临出门前,他顺手把空面包装进垃圾袋,扎紧。
走到玄关时,他停下,回头看了眼餐桌。
阳光透过云层照进来一点,落在那个盒盖上。
他没再看第二眼,拉开门走了出去。
车停在楼下,司机已经等候多时。
他坐进后排,公文包放在腿上。西装袖口露出一截手腕,易拉罐环卡在无名指根部,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车子启动,驶离别墅区。
过了两个路口,他突然:“回去一趟。”
司机问:“回别墅?”
“不。”他望着窗外,“去她住的那条巷子。”
司机没敢多问,调转方向。
快到地方时,他让车停在街角,自己下了车。
雨还没停,他没打伞,沿着巷子慢慢往前走。
四楼那扇窗户关着,窗帘拉了一半。晾衣杆上挂着几件衣服,其中有件熟悉的蓝色工作服。
他站在楼下,仰头看了一会儿。
然后抬手摸了摸口袋,确认那个旧物盒还在。
他转身往回走,脚步比来时快了些。
上车后,他对司机:“去公司。”
车子重新启动。
后视镜里,那栋旧楼渐渐远去。雨水顺着玻璃滑下,模糊了整条巷子。
他的手指轻轻敲了两下膝盖,像是在数节拍。
或者是在等某个还没到来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