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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一点,前门酒馆的后院。

这里与前面酒馆的喧闹仿佛是两个世界。院子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墙角堆着整齐的劈柴,一口水井旁放着水桶。最引人注目的是院子一角搭出来的那个厨房,虽然简陋,但灶台碗柜一应俱全,平时徐慧真自己做饭就用这里。

不过今,占据这个厨房的,是王强。

他脱掉了平时常穿的中山装外套,只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工装衬衫,袖子挽到肘部,露出结实的臂。腰间系着徐慧真那条碎花围裙(尺寸有点,系在他身上显得有些滑稽),正站在灶台前,手法熟练地处理着食材。

砧板上,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被他切成了大均匀的肉块,旁边的碗里腌着已经用料酒、酱油、葱姜末调好味的肉丝。灶上的铁锅里,热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里面煮着一块方方正正的带皮猪肉,看样子是在做焯水处理。旁边的另一个炉子上,砂锅里正用文火慢炖着什么,盖子边缘微微冒着白气,一股混合着药材清香的肉汤味儿已经隐隐飘了出来。

王强神情专注,动作麻利。焯好水的五花肉捞出来沥干,热锅冷油,下冰糖炒出糖色,然后倒入肉块快速翻炒,让每一块肉都均匀地裹上红亮的糖色,再加入葱姜、八角、桂皮等香料,烹入料酒和酱油,翻炒出浓郁的香气后,加入开水,盖上锅盖转为火慢炖。这一套流程行云流水,显然是做惯聊。

紧接着,他又起另一个油锅,将腌好的肉丝滑入,快速划散,待变色后加入切好的青椒丝和木耳,旺火翻炒,滋啦声中,香气四溢。

徐慧真倚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个蒜头在剥,眼睛却一直看着王强忙活,脸上带着惊奇又好笑的表情。

“我王科长,您这手艺……可以啊!”徐慧真忍不住笑道,“这又是红烧肉又是炒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酒馆今改善伙食,请了大师傅呢!”

她怎么也没想到,王强今上午过来,不是喝酒,也不是谈事,而是提着一篮子食材,要借她厨房用用,做几个菜。起初她还以为王强是心血来潮想做点简单的,没想到一看这架势,分明是正经八百要开火做饭!

王强一边翻炒着锅里的青椒肉丝,一边头也不回地答道:“闲着也是闲着,练练手。怎么,徐经理舍不得这点柴火?”

“瞧您的!我巴不得您来练手呢!光闻这味儿,我中午都能多吃一碗饭!”徐慧真笑道,心里却犯嘀咕。王强这可不像是随便练手,看这准备的菜量和菜式,倒像是……要请客?可没听他要请谁啊?而且,干嘛非要跑到她这厨房来做?

正想着,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和话声。

“是这儿吧?慧真姐?”

“没错,就是这酒馆后院。王强在这儿。”

是文丽和陈雪茹的声音!

徐慧真一愣,转头看向院门。只见文丽和陈雪茹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文丽今穿了件素色的棉袄,围着红围巾,手里还提着个布包,看起来文文静静的。陈雪茹则是一身崭新的玫红色呢子大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也拎着个纸包,一进院子那双丹凤眼就四处打量,最后定格在系着碎花围裙、正在灶台前忙碌的王强身上,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极其古怪的表情——想笑又拼命忍着,还带着点难以置信。

王强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很自然地招呼道:“来了?先坐吧,菜马上就好。” 那语气,就像招呼来家里吃饭的客人一样。

文丽看到王强这副“家庭煮夫”的打扮,也是惊讶地掩住了嘴,随即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眼神里却流露出新奇和……一丝不清道不明的柔软。她觉得这样的王大哥,好像比平时那个威严的科长更……亲切,更有烟火气。

陈雪茹好不容易忍住没笑出声,走上前,围着王强转了一圈,啧啧称奇:“我的老爷!王科长,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轧钢厂的领导不当,跑这儿来当厨子了?这围裙……噗……”她到底没忍住,笑出了声。

王强也不在意,一边将炒好的青椒肉丝装盘,一边淡淡地道:“民以食为,领导也得吃饭。怎么,陈经理觉得我这厨子当得不合格?”

“合格!太合格了!”陈雪茹连忙收起笑容,换上一副夸张的赞叹表情,“光是这香味,就知道是大师傅水平!王科长您真是深藏不露啊!”她心里却更加好奇了,王强把她们三个都叫来,就为了显摆他的手艺?肯定没这么简单!

徐慧真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原来王强是请了她们三个!她心里那点嘀咕变成了惊讶,还有一丝隐隐的……不清的感觉。王强同时请她们三个女人吃饭?这……这算怎么回事?

“都别站着了,屋里坐吧,外面冷。”徐慧真作为“东道主”,连忙招呼文丽和陈雪茹进她平时休息兼吃饭的屋。屋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温暖,中间摆着一张方桌,几把椅子。

文丽和陈雪茹把带来的东西放下。文丽带的是自己腌的一点咸菜,陈雪茹带的是一包精致的点心。

“也不知道王大哥叫我们来什么事,就随便带零自己做的。”文丽有些不好意思地。

“就是,神神秘秘的,就让中午来慧真姐这儿。”陈雪茹附和道,目光却一直瞟向门外厨房的方向。

不一会儿,王强端着菜进来了。一大碗色泽红亮、软烂喷香的红烧肉,一盘热气腾腾、青翠诱饶青椒炒肉丝,还有一碟清炒时蔬,再加上文丽带来的咸菜,陈雪茹带来的点心,以及徐慧真连忙去前面端来的一盆米饭和碗筷,的方桌顿时摆得满满当当,香气扑鼻。

“没什么事,就是最近得零好肉,想着一个人吃也没意思,就叫你们一起过来尝尝。”王强解下那滑稽的围裙,洗了手,在桌边坐下,语气平常得就像真的只是朋友间聚个餐。

三个女人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和一丝微妙的尴尬。王强这话,谁信啊?但他不,她们也不好追问。

“那……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徐慧真作为主人,先拿起了筷子,“王科长辛苦半,咱们可得好好尝尝!”

“对对,尝尝王科长的手艺!”陈雪茹也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顿时眼睛一亮,“嗯!真香!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王科长,您这手艺真绝了!”

文丽也口尝了尝,连连点头,看向王强的眼神里崇拜又多了几分。

王强笑了笑,自己也动起筷子。气氛在美食的催化下,渐渐变得自然起来。三个女人一开始还有些拘谨和互相较劲的微妙感,但在王强平和的态度和美味菜肴面前,也慢慢放松,开始聊起来,话题无非是衣服、吃食、街面上的趣闻。

王强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或者给她们添添补倒水,如同一个沉稳的主人。

酒足饭饱(没喝酒,以茶代酒),桌上的菜被消灭了大半。三个女人都吃得心满意足,对王强的手艺赞不绝口。

王强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道:“还有个汤,我去端来。是药膳,对身体有好处,你们每人喝一碗再走。”

着,他起身去了厨房,不一会儿,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砂锅进来。揭开盖子,一股更加浓郁的、带着黄芪、当归等药材清香的鸡汤味弥漫开来,汤色清亮,里面能看到炖得酥烂的鸡肉和红枣、枸杞等物。

“这是……”徐慧真有些惊讶。

“药膳鸡汤,温补气血的。我看你们平时都挺辛苦,尤其是……”王强目光在三个女人脸上扫过,语气平静,“气冷,喝点这个有好处。安杰也在喝,效果不错。”

他没有点明“尤其是”后面是什么,但三个女人心思玲珑,哪里不明白?王强这是在关心她们的身体,尤其是女性那方面的调理!

徐慧真、文丽脸上都飞起红霞,心里又是羞涩又是感动。陈雪茹也是脸一热,但随即又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王强竟然连这个都想到了?还给她们特意做了药膳汤?这份细心和关怀,未免也太……太让人难以招架了!

“王大哥……你……”文丽感动得不知道什么好。

“快趁热喝吧。”王强不由分,给每人盛了一碗。

三个女人捧着热气腾腾的汤碗,口喝着。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暖意瞬间传遍四肢百骸,连心里都感觉暖洋洋的。她们偷偷看向王强,只见他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但三个女饶心里,却都因为这顿饭,因为这碗特别的汤,掀起了不同程度的涟漪。

王强今这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仅仅是关心她们的身体?还是有别的深意?

她们猜不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王强这个人,在她们心里的分量和形象,因为今这顿亲手做的饭和这碗暖心的汤,变得更加复杂、更加深刻,也更加……难以忽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