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紫宸殿的阴影里,指尖捻着刚从信鸽腿上取下的密信。羊皮纸边缘泛着诡异的暗紫色,那是最高级别的警示标记。烛火在青铜鹤灯里噼啪作响,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如同盘踞在梁柱上的玄蛇。
陛下,冷月心求见。殿外传来禁军统领的通报,语气带着罕见的迟疑。
我将密信凑近烛火,火舌舔舐着特制墨水,浮现出九域舆图的轮廓。东域沿海标注着三个猩红圆点,南国密林的标记呈扩散状,最令我心惊的是北境冰原——那里的标记竟组成了诡异的魔纹图案。
让她进来。我将信纸凑到烛芯,看着它在掌心化为灰烬。灰烬飘落在龙纹御案上,恰似九域此刻的处境。
靴底敲击金砖的声响由远及近,节奏均匀得如同沙漏计时。冷月心总是这样,连脚步声都经过精确计算,这位蛇系情报官永远像她饲养的银环蛇般,冷静得令权寒。
参见陛下。她屈膝行礼时,玄色暗纹长袍垂落地面,衣料上绣着的银线蛇鳞在火光下若隐若现。我注意到她右手食指有一道新鲜伤口,那是密探传递紧急情报时才会留下的标记。
我刻意放缓语速,目光扫过她垂落的眼帘。这位掌管九域最庞大情报网的女子,此刻睫毛竟在微微颤抖——这是我认识她五年来的头一遭。
冷月心从袖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图,在御案上缓缓展开。她的手指修长苍白,指甲修剪得整齐利落,此刻正按在东域琅琊港的位置:三日前,渔民在近海发现浮尸,肌肤呈灰败色,七窍流出黑血。驻港将军试图焚尸,火焰却呈幽绿色。
她的声音如同冬日冰泉,不起波澜地叙述着骇饶景象。我盯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忽然发现它们连成了某种阵法轮廓。
南国密林的橡胶采集点。冷月心的指尖滑向南方,十七名采集工失踪,现场只留下半截沾着黏液的断矛。驻守百夫长上报时,称看到林间有巨大阴影掠过,枝叶上凝结着黑色露珠。
羊皮纸在我掌中微微发烫。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经她梳理后竟如毒蛇吐信般露出獠牙。我想起夜无影在西漠传信中提到的古老祭坛,背脊泛起寒意。
北境冰原的异常最为蹊跷。冷月心忽然停顿,指尖悬在地图最北端,冰狼部落传来消息,永久冻土带出现温泉,冰层下能听见 heartbeat声。他们的萨满用骨卜占卜,龟甲裂开的纹路......
是什么?我追问。烛火突然爆出灯花,映得她半张脸在阴影里忽明忽暗。
是通塔的轮廓。她终于抬起头,黑曜石般的瞳孔里映着跳动的火焰,所有情报汇总后,属下推演了三百余种可能,只有一种解释能串联所有异常。
我示意她继续。这位蛇系情报官从不妄断,她的每个结论背后,都是密探用鲜血换来的证据链。
冷月心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上面盘踞的蛇形纹路突然亮起幽光。这是前朝传下的地动仪仿制品,此刻蛇首正指向紫宸殿正南方——通塔的方向。
通塔封印松动了。她出这句话时,殿外恰好传来惊雷炸响。夏末的暴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雨水敲打琉璃瓦的声响,仿佛无数冤魂在叩门。
我走到殿门口,望着被闪电撕裂的夜空。三个月前在东域战场,萧战的蛮族铁骑中曾出现过类似魔气。当时我以为只是敌方的邪术,现在想来,那分明是魔复苏的前兆。
传朕旨意。雨水顺着廊檐流淌,在青石板上汇成溪流,令雷啸即刻率狼骑驰援北境,墨尘调动粮草固守南国隘口,夜无影......我顿了顿,想起西漠传来的密报,让他继续潜伏,查明祭坛与通塔的联系。
冷月心没有立刻领命,她站在原地整理着地图,银线蛇鳞在闪电中闪烁:陛下,还有一事。她从袖中取出个水晶瓶,里面漂浮着半片墨绿色鳞片,这是东域渔民从魔化生物身上剥下的,属下用蚀骨水处理后,发现鳞片内侧有咒文。
我接过水晶瓶,鳞片在雷光中浮现出古老文字。那些扭曲的符号仿佛活过来般游动,组成我在古籍中见过的禁忌图案——那是传中万魔噬魂阵的阵眼标记。
看来他们要的不是局部突破。我将水晶瓶掷向烛台,爆裂的水晶碎片与烛火交融,映出冷月心骤然收缩的瞳孔,是九域全境。
暴雨越下越大,紫宸殿的飞檐上水流如注。我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父皇抱着我登上观星台,指着通塔的方向:那座塔封印的不只是魔物,还有人性的贪婪。当时年幼的我不懂,此刻看着舆图上蔓延的猩红标记,终于明白那座通之塔锁住的,是足以吞噬整个世界的黑暗。
冷月心悄然退下,玄色长袍消失在殿门阴影郑我知道她会用最冷静的方式,将这个足以动摇国本的消息传递给的每一位密探。蛇系情报官的理智,是此刻九域最坚实的盾牌。
雨幕中传来编钟声响,那是召集文武百官的紧急信号。我转身走向龙椅,靴底碾碎霖上的信纸灰烬。窗外电闪雷鸣,将我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宛如一头即将挣脱枷锁的雄狮。
魔全面复苏的预兆已现,通塔的封印正在松动。这场席卷九域的风暴,终于要来了。而我,凌苍,将是这场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