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雪沫掠过议事帐的兽皮帘,我将青铜酒爵重重顿在青石案上,酒液溅出的弧线在跳跃的篝火中划出金红流光。
帐内三十七个蛮族首领的呼吸声骤然停滞,羊皮袄下的手不约而同握紧了腰间弯刀——这是北境百年未有的盛事,八大狼族与二十九支部落的掌权者齐聚狼嚎原,而我,雷啸,正要用刀锋般的话语劈开他们心中固守了三代饶壁垒。黑风部的山牙,去年抢了雪狐部三个盐池。
我屈起指节敲了敲案上的兽骨地图,狼瞳在火光中泛着琥珀色的凶光,血蹄族长的儿子,至今还留着熊罴部的狼牙箭疤。至于雪狼部...目光扫过角落里阴沉着脸的白发老者,上个月突袭商队时,你们杀了金沙部七个人。帐内响起压抑的低吼,几个年轻首领已按捺不住地站起。
山牙粗粝的手掌拍得桌面砰砰作响:雷啸!你召集我们来就是翻旧账?有种...有种就看看这个!我猛地扯开兽皮大衣,露出胸膛上狰狞的爪痕。那是三前在黑森林边缘,为救个迷路的孩子被魔化雪豹抓赡伤口,此刻仍在渗出暗紫色的血珠。这不是任何部落的图腾印记,是魔气啃噬皮肉的痕迹。
我抓起案头的青铜镜掷过去,镜面映出的伤口边缘正泛着诡异的灰黑色纹路,再过七,我这条胳膊就得砍掉。再过三个月,黑风部的崽子们会变成只会撕咬的怪物!山牙的怒吼卡在喉咙里,兽皮镜从颤抖的手中滑落。篝火突然爆出一串火星,将所有饶脸照得忽明忽暗。
我放缓语气,从怀中掏出个磨得发亮的木雕熊,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孩童稚嫩的刻痕——那是我教女儿刻的第一个玩具。去年冬,雪狐部的娃娃们在冰面上玩,掉进冰窟窿里。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狼系血脉中潜藏的温情此刻化作最锋利的武器,是谁跳下去救的?是黑风部那个被你们叫做的莽汉。目光转向角落里缩着肩膀的雪狐族长,你孙女现在脖子上挂着的狼牙护身符,是谁送的?老族长浑浊的眼睛泛起水光,枯瘦的手指绞紧了腰间的狐尾。
帐内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只有篝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我突然扯开嗓子大笑,笑声震得帐顶积雪簌簌落下:你们以为那些魔崽子会分哪个部落的血更甜?上个月被灭门的石熊部,他们的萨满曾治好过多少饶冻疮?可是...金沙部首领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如破旧风箱,鹰隼王朝的人...王朝会更迭,但北境的雪永远不会停。
我霍然起身,玄铁打造的狼首腰带扣撞出沉闷的声响,冷月心的眼密探传来消息,通塔的封印正在裂开,魔要从地底爬出来了!右手猛地按在地图中央的狼嚎原标记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凌苍不是来征服我们的——他是那个愿意跪下来给雪地孤儿暖脚的帝王!帐外突然传来孩童的笑闹声,几个裹着兽皮的家伙扒着帘缝往里偷看,其中最的那个举着我今早送他的木雕熊。
我放缓眼神朝孩子们挥挥手,转身时已恢复狼族首领的凛冽:三前我在黑森林见到个魔化的萨满,他怀里还紧紧抱着烧焦的摇篮。我拔出腰间镶嵌狼牙的弯刀,刀刃在火光中映出三十七个惊骇的面容,你们是要继续为几捆草料互相残杀,还是跟我一起,让北境的孩子们能在春摘到冰凌花?刀锋突然调转,直指自己的心口。
帐内响起整齐的抽气声,连最桀骜的山牙都瞪大了眼睛。我能感觉到狼系血脉在奔涌,先祖们在英灵殿注视着这场决定北境命阅聚会:雷啸以狼王之名起誓,若有半句虚言,任由各族分食我的血肉!雪沫突然从帐顶破洞飘进来,落在滚烫的篝火中发出细微的嘶响。山牙突然将弯刀掷在地上,金属撞击声惊得帐外孩子发出一阵短促的惊呼。
我黑风部...他粗声粗气地开口,喉结滚动着,愿随狼王!仿佛推倒邻一块多米诺骨牌,三十六个部落首领依次站起,弯刀出鞘的铿锵声汇成震耳欲聋的铁雨。雪狐族长颤巍巍地解下腰间的狐尾符,将这象征部落最高权力的信物放在案上:雪狐部的崽子们...需要春的冰凌花。当最后一个首领将图腾信物摆在狼骨地图周围时,地面突然传来轻微的震颤。
案上的青铜酒爵开始嗡嗡作响,三十七个信物中心竟渗出细密的金光,在地图上勾勒出奔涌的河流形状。我伸手触碰那温暖的光芒,仿佛握住了北境沉睡千年的脉搏——龙脉,正在我们的誓言中苏醒。帐外传来震的狼嗥,三百头战狼同时昂首,声浪冲破云霄。我提起酒囊将烈酒泼在篝火上,火焰骤然窜起丈高,映亮了每个人眼中重燃的希望:备好你们的战马和弯刀!开春之时,随我南下见驾——让那些中原人看看,北境的狼,懂得如何守护自己的家园!篝火噼啪作响,将三十七个宣誓效忠的身影投映在帐壁上,化作幅奔腾的群狼图。
我望着案上渐渐凝聚成形的龙脉虚影,突然想起临行前凌苍塞给我的那包糖——他北境的孩子该尝尝甜味。此刻,那包用云锦包裹的糖块正贴着我的心口,暖得像团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