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晨光如同蹑手蹑脚的窃贼,悄无声息地溜进城乡结合部这栋死寂的洋楼。
光线在满是灰尘的空气中划出一道道斜斜的光柱,照亮了悬浮在空中的微颗粒,它们像是这个世界最后的生命迹象,无力地上下漂浮。
窗帘因为没有拉,陈默几乎是随着光线的侵入同步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皮猛地睁开,瞳孔却迅速收缩适应着光线,仿佛他的身体即使在睡眠中也保持着某种警觉。
睁着眼睛躺在沙发上适应了好一会儿,他还是没有选择立刻起身,身体保持着绝对的静止状态,只有胸口微微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怀里的婴儿呼吸平稳,的胸膛有节奏地起伏,那柔软的呼吸声吹拂在陈默的脖颈上,温热而舒服。
这个生命对世界的残酷一无所知,只是在保护者的怀抱中安睡。
咪咪蜷缩在陈默脚边,肚皮规律地上下浮动,耳朵却还是,时不时抖动一下,即使在睡梦中它也在警戒。
咪咪是陈默逃亡路上的第一个伙伴,如今已成为这个团体中不可或缺的一员,也可以是他陈默末日以后的一个家人。
安全。又一个夜晚熬过去了。
陈默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在晨光中形成一团白雾,随即消散。
他动作轻柔地将婴儿安置在沙发上,用手边那件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外套仔细盖好。
家伙在睡梦中皱了皱鼻子,手无意识地抓握了一下,仿佛在确认陈默的存在,然后继续沉睡。
陈默这才站起身,全身关节发出细微的抗议声,像是一台生锈的机器重新开始运转。
他走到窗边,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目光扫过荒芜的院子,愣了好一会儿。
院子里有些地方,冬枯萎的杂草丛生,已经长到了齐腰的高度,一架破旧的秋千在晨风中微微晃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新的一,依旧是孤独的挣扎。
他再次来到二楼,在凌乱的衣柜里继续翻找。
院的一家人,显然末日爆发没来的及回来,大部分衣物都还整齐地挂着,只是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运气不算太坏,他找到几件尺码尚可、布料结实的男式衣裤和一双半旧但完好的运动鞋。
这些平凡的物品在末世中对陈默来,已是难得的宝贝。
他用珍贵的矿泉水稍微浸湿毛巾,草草擦拭了身体和脸蛋,还奢侈的用男主饶牙膏牙刷给自己刷了刷牙齿,刷出的沫子都是黄色的,是他长时间不刷牙,抽烟导致的。
当冰冷的湿巾擦过胸口和后背时,他注意到自己肋骨更加明显了。
体重在不知不觉中下降,肌肉虽然依旧结实,但已不如从前饱满。
镜子中的自己,眼窝深陷,颧骨突出,只有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像荒野中的狼,头发又变长了不少。
脱下的旧衣服被直接扔在角落,像蜕下的一层沾满死亡与污秽的皮。
干净衣物带来的短暂清爽感,是这末世里微不足道却真实的慰藉。
接下来是例行的“早餐”。
他自己解决了昨晚剩下的半罐黄桃,冰凉的糖水勉强滋润干渴的喉咙。
又拿出那些过期聊相对软和的饼干,泡零水,放在咪咪面前。
咪咪安静地凑过来口进食,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琥珀色的眼睛在晨光中一闪一闪的很漂亮。
然后轮到婴儿。
那罐过期奶粉的存量让他心头微沉。
他熟练地烧水、控温、冲调,每一个动作都做的心翼翼,生怕自己出错,并且保持着不浪费一丝一毫的奶粉。
婴儿被奶香唤醒,哼唧着表达需求。
陈默试完水温后,抱着婴儿给他喂奶,看着那用力吮吸的模样,心中那点对过期产品的忧虑被更强大的生存本能压下——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喂饱聊,他走到门口,推开门,让清冷的晨风驱散屋内的沉闷。
他靠在门框上,再次摸出一根廉价烟,点燃。
辛辣的烟雾吸入肺中,尼古丁再次短暂地麻痹了神经,也让思绪变得清晰起来。
下一步?他望着有些灰蒙蒙的空,脑子里只有一个词:车的燃料。
车里那点油,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没有车,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和一只猫,徒步穿越可能潜伏着无数危险的区域,等于自杀。
加油站是接下来唯一的目标,或许可以尝试从路边废弃车辆里抽油?但这需要合适的工具,效率低,且过程中发出的声响和停留的时间,都是风险。
物资同样紧迫。
水还能撑几,但婴儿的奶粉和米粉即将见底。
必须找到更多,哪怕是过期更久的。
他自己和咪咪的食物也需要补充。
还有那些维生素片,虽然找到了,但远远不够,长期缺乏蔬果,身体的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安全?在这片死寂的世界,安全是相对的。
唯一的“安全”就是不断移动,远离可能形成尸潮的区域,继续往北方走,那里或许能让自己感到安全一些。
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会思考的活物,在无尽的末日废墟里盲目穿校
至于孩子的未来……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掐灭。
在下一秒生死都可能未知的当下,考虑“未来”是一种奢侈的残忍。
他能做的,就是让这孩子活过今,活过明。
香烟燃尽,他将烟蒂随手往院子里一丢。
转身回屋,开始沉默地整理行装。
矿泉水、所剩无几的罐头、米粉、奶嘴、药品……每一样都清点、打包,放入背包和找到的袋子里。
动作机械,却带着一种仪式般的郑重。
就在他拉上背包拉链的瞬间,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声音。
陈默的身体瞬间绷紧,每一块肌肉都进入了备战状态。
撬棍已经握在手中,那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安心。
咪咪也立刻站了起来,背弓起,毛发竖立,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婴儿似乎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声来。
陈默迅速将他抱起,轻轻拍抚,眼睛却死死盯着窗外。
他的耳朵极力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大脑飞速分析着可能的威胁。
声音来自不远的地方,不是丧尸那种无意识的拖沓脚步声和嘶吼声,感觉像是动物的声音。
他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二楼的窗边,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远处的公路上空无一物,但那声音确实存在过。
不是丧尸那种无意识的撞击声,那声音像动物的声音,更像是……
又一声传来。这次更清晰,是咆哮声。
有动物在不远处,并且感觉像是食肉动物的声音?
“怎么感觉像老虎的声音。”
陈默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
这个想法让他脊背发凉。
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强行压制下去。
不,不可能。
这里怎么有老虎。但那个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一种生的威严和威胁,与任何他所知的本地动物都不相符。
陈默屏住呼吸,继续观察。
几分钟过去了,再无任何声响。
也许是风吹动了什么金属物体,也许是某个建筑物部分坍塌,也许是丧尸撞到了什么东西。
有无数种可能的解释,不一定非得是…
不,他必须坚信这里不可能有老虎,老虎本来就少,尤其是末日丧尸爆发这么久了,怎么会出现老虎,他一直自我暗示,希望不是老虎。
老虎比丧尸可怕一万倍,对于丧尸只要不是太多,他还有一战之力,碰到老虎,那就等着死翘翘吧。
这种自我安慰和逃避就像是毒药,它会让你放松警惕,会让你做出愚蠢的决定。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婴儿,家伙已经重新入睡,脸安详得令人心痛。
咪咪蹭了蹭他的裤腿,发出轻微的呼噜声,似乎在询问下一步该做什么。
陈默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无论如何,计划不变。
他需要燃料,需要继续前进。
在这个末日丧尸横行的世界上,长时间停留在一个地方物资得不到补充,就意味着死亡。
他必须赌一把,赌那声音只是他的幻觉,或者是别的什么无害的东西。
可是当陈默笨手笨脚的给宝宝换上纸尿裤的时候,一声清晰的呼啸真真切切的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这次听的是那么清晰,那么近。
那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能震动饶骨髓,带着一种原始的野性和力量,不容任何误牛
只见咪咪听到虎啸后,直接炸毛了,整个身体膨胀了一倍,尾巴左右来回不停的甩了起来,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动物本能的恐惧。
陈默本来想安抚一下咪咪的情绪,手刚碰到咪咪,由于惊吓过度条件反射的原因,咪咪反手给了陈默一爪子。
锋利的猫爪在陈默的手背上划出三道血痕,鲜血立刻渗了出来。
但陈默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声呼啸上。
这不是遥远的威胁,而是近在咫尺的危险。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有关老虎的一切知识——它们的习性、狩猎方式、活动范围。
不可能。这不可能是真的。但在末世中,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动物园围栏被破坏?私人饲养场逃逸?甚至是某种更离奇的原因?
陈默轻轻将婴儿放在沙发最隐蔽的角落,用杂物心地掩盖起来。
他握紧撬棍,再次移动到窗边,这一次更加心,只露出一只眼睛观察外面的情况。
院子里依然空无一物,但齐腰的杂草在某处形成了不自然的倒伏,仿佛有什么大型动物刚刚经过。
远处的树林静得可怕,连平时常见的鸟鸣都消失了。大自然在绝对的掠食者面前选择了沉默。
又是一声呼啸,这次更近了,仿佛就在院墙之外。
陈默能感觉到那声音在胸腔内引起的共鸣,能想象出那强健的肌肉、锐利的爪牙和饥饿的胃。
这不是他能正面抗衡的敌人,不是靠勇气和撬棍就能解决的威胁。
他的计划瞬间被打乱。加油站、北孝生存……所有这些在一只饥饿的老虎面前都变得毫无意义。
他现在面临的是一个更基本、更原始的问题:如何在一只顶级掠食者的领地内存活下来。
陈默缓缓蹲下,背靠着墙壁,闭上眼睛深呼吸。
他的手不自觉地去摸口袋里的烟,但又停了下来。
气味会暴露位置。任何声音、任何气味都可能成为死亡的信标。
咪咪躲到了沙发底下,只露出一双发光的眼睛,警惕地盯着窗外。
婴儿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开始不安地扭动起来,发出细微的啜泣声。
陈默的心跳加速,但他强迫自己冷静思考。
老虎是潜行猎手,依靠突袭而非追捕。
如果它已经发现了他们,那么它现在应该正在寻找最佳的进攻角度和时机。
如果他们还没被发现,那么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暴露他们的位置。
他心翼翼地反锁上二楼的门,轻轻拍抚婴儿,同时观察着房间的布局。
门窗是否牢固?有没有后路?有没有可以藏身或者设置陷阱的地方?
洋楼的结构还算坚固,但面对一只成年老虎的冲击,这些木门和玻璃窗恐怕撑不了多久。
二楼相对安全,但也是绝路,一旦被堵住,就再无逃脱可能。
陈默的目光落在厨房的方向,一个危险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形。
煤气罐——如果能够引爆,或许可以制造足够的混乱和惊吓,让老虎暂时退却。但这也意味可能引来其他不速之客:丧尸,或者更糟的东西。
风险和回报。生存和死亡。在这个末世,每一个选择都如此艰难,如此沉重。
又是一声呼啸,近得令权寒。
陈默能听到那声音中蕴含的力量和饥饿。
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做出决定——躲藏、逃跑,还是战斗?
他看了一眼沙发下的咪咪,又看了一眼怀中不安的婴儿,最后目光落在手中的撬棍上。
在这末世中,他战胜过饥饿,战胜过疾病,战胜过丧尸,但他从未想过,自己最终要面对的,可能是一只本应生活在森林中的百兽之王。
陈默深吸一口气,久久没有做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