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回到那间如今感觉格外空旷冰冷的静室。方才在外强撑的镇定与决断,在独处时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满心的疲惫与更深的孤寒。
然而,她的目光立刻被桌面上一样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东西吸引,一封样式古朴以特殊灵力封缄的信函。
信函上,一个简约而有力的徽记无声地宣告着它的来历:东联邦国政党。
她拆开封缄,灵光一闪,信的内容便浮现在她识海。措辞礼貌,甚至带着几分欣赏,核心意思却很明确:邀请她,灵,加入国政党。
国政党看上她什么?信里自然得漂亮,什么年轻有为、于罗亚展现魄力、未来可期。但灵心下雪亮。其一,她好歹是个金丹修士。
在这个时代,金丹已算中坚力量,哪怕在外界看来,她这个金丹多半是靠师父林玄海量资源堆上去的,未来潜力有限,但一个现成的、有领主身份加持的金丹,依然有利用价值。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她现在是一把很好用的能狠狠捅向政敌民政会的刀。
国政党在罗亚根基不深,以前插不上手,现在凭空冒出一个跟民政会及其代理人撕破脸、且暂时站稳了脚跟的领主,简直是赐的搅局者和突破口。招揽她,既能给己方添一员,哪怕不算顶尖的战力,更能给民政会持续添堵,何乐而不为?
信中也隐晦地提及了庇护。国政党可以在东联邦议会和官僚体系中为她提供一定的政治庇护,帮她抵挡来自民政会的一些明枪暗箭。当然,这庇护不是免费的。一旦加入,她所掌握的罗亚领主资源、未来的收益,恐怕大半都要按照国政党的规矩来分配,她能留下的,大概也就是一个普通金丹修士在该党内部能分到的份额,甚至可能更少,毕竟她是“带资进组”。
灵看着信,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民政会想把她踢出局,国政党想把她当枪使,顺便收编她的地盘。这就是她现在的处境,一块被两大势力盯上失去了保护壳的肥肉。
有没有更简单的办法让她出局?有,而且理论上非常直接:派一个修为更高、资历更老的元婴修士来接替她的领主之位。以东联邦的体量,找出一位愿意外派的元婴修士并非难事。
但为什么没人这么做?原因也很现实:罗亚这地方,太穷,太偏,环境太恶劣。一个元婴修士,在哪里不能享受更好的待遇、更丰厚的资源、更舒适的环境?
凭什么要跑到这冻海边上?每年还得为绝冬月这种灾头疼,从本就拮据的财政里抠出大笔钱来保民生维稳?油水比其他富裕地区少了不止一星半点。高阶修士本就稀缺,各大势力和家族都恨不得把元婴供起来,用在关键位置,谁舍得发配到罗亚来?性价比太低。
这就造就了罗亚过去多年奇特的政治生态,民政会通过扶持和遥控六大家族,六位金丹家主,间接掌控罗亚大部分利益。他们不用派遣己方高阶修士亲自下场坐镇,节省人力成本,只需提供政治上的庇护和渠道,就能稳定地获取资源输送,堪称一本万利。直到她灵这个变数,以林玄弟子的身份空降,打破了这种默契的平衡。
理清了这些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灵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但更多的是不甘。她就像棋盘上一颗突然失去背后强大支撑的棋子,被对弈的双方同时盯上,要么被吃掉,要么被当作弃子或过河卒子利用到死。
她需要破局,需要哪怕一丝额外的助力或不一样的视角。
鬼使神差地,她想到了一个人,西联邦的不玄子,师父的故交,那位曾毫不犹豫派来援手的前辈。
她拿出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等待音在寂静的静室里回荡,格外清晰。过了好一会儿,传讯才被接通。
“喂,不玄子前辈吗?”灵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和脆弱。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意外,随即,不玄子那熟悉而略显沧桑的声音传来,开门见山,没有寒暄:
“灵友,带着霄峰派,来西联邦吧。”
灵心中一暖,但随即坚定道:“不玄子前辈,我现在是罗亚的领主。”
她试图强调自己并非走投无路,仍有根基。
不玄子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洞悉世事的淡然:“你这个领主,有多少水分,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我……知道。”灵无法反驳,声音低了下去,“我希望……”
“灵友啊,”不玄子打断了她,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似乎太看东联邦与西联邦之间,那绵延数百年的血仇了。当年那场大战,双方死伤何等惨烈?至今幸存下来的修士,还有上百万人,其中不少如今就在东西联邦的高层位置上。区区几百年,就想抹平那刻骨的仇恨?你来西联邦,以我与林玄的交情,护你周全,给你和霄峰派一处安身立命之地,不难。但你要我出手,干涉你在东联邦内部的争斗?那只会适得其反,让你在东联邦彻底失去立足之地,甚至被冠上‘勾结外弹的罪名。东西之争,是原则问题,没人敢轻易触碰。”
不玄子的话如同冷水浇头,让灵瞬间清醒。是啊,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东西联邦表面和气,底下却是暗流汹涌的历史恩怨。西联邦的力量,不仅帮不上忙,反而可能成为催命符。
“谢前辈点拨。”灵诚心道谢,她确实忽略了这层最关键的背景。
“有什么样的实力,就站在什么样的位置。”不玄子的声音缓和了些,再次发出邀请,“来西联邦吧,远离那是非旋危我会庇护老友的传承,这是我对林玄的承诺。”
灵沉默了几秒,问出了一个她心中盘旋已久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