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老百姓的心抓得太牢了。”
“任何从项目本身，或者从理论层面去质疑的做法，都只会激起更强的反弹，让他声望更高。”
高远的声音透着一股无力感，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电话那头，赵明轩的呼吸明显重了。
“人心？”
一声冷笑从听筒传来，带着嘲讽。
“高远，你是不是被那群泥腿子给感动了？”
高远眉头紧锁，却没有反驳。
“明轩，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们不能再用常规的组织手段去对付他了。”
赵明轩沉默了，脑中飞速盘算。
高远是他精心挑选的刀，完美的履历，雷厉风行的作风，本以为能将许这种草根轻松碾碎。
现在看来，他不仅低估了许，更错估了基层那片泥潭的复杂。
“你的，我明白了。”
赵明轩的声音再度响起。
“既然常规手段不行，那就用非常规的。”
“既然他想玩人心，那我们就给他制造一个失心的局面！”
高远心里一沉！
“明轩，你打算怎么做？”
“你不需要知道。”赵明轩冷酷地打断他，“你的任务，是配合。我会给你新的指示。”
“南坡岭的项目，先放一放。”
“我们的目标，是许本人！”
赵明轩的声音里透出狠厉。
“他不是在打造一支军队吗？”
“那就让他这支军队，没有粮草，没有武器！”
“最后，连主心骨都给我烂掉！”
赵明轩要动真格的了，而且是不讲任何规则的手段。
“我明白了。”
挂断电话，高远走到窗边，看着那些星星点点的灯火，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他之前一直相信，只要有能力，有学历，有背景，就能在这个官场上所向披靡。
可今，在南坡岭，他亲眼看到许用人心铸成了一面盾。
一面他所有理论都无法击穿的盾。
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也肮脏得多。
他不知道赵明轩会用什么手段，但他知道，许，这次真的危险了。
与此同时，县委书记办公室。
烟雾缭绕。
许和陈望年都没有走，两人还在复盘今的局势。
“痛快！”
陈望年一拍桌子，脸上的疲惫被兴奋冲散。
“我亲眼看着高远，上了车一句话都不出来，那张博士脸，算是彻底被你子打肿了！”
“不是我打的，是南坡岭的老百姓打的。”
许抿了口茶，茶香清冽。
“他这种精英，习惯了从上而下发号施令，从数据报表里看世界。”
“南坡岭那种野蛮生长的模式和老百姓自发的凝聚力，是他的理论体系无法解释的。”
“所以，他暂时不会再从项目本身下手了。”
“没错。”陈望年接过话，神情凝重起来，“赵家那帮人，我清楚。明的行不通，就要来暗的了。”
他看向许：“他们会怎么做？”
许沉吟片刻，前世酒局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暗手段，在他脑中一一闪过。
“无非四步。”
许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卡脖子。”
“南坡岭的后续资金，或者药材的销售渠道，只要一个环节被卡住，项目就得停摆。”
陈望年脸色一沉。
“第二，泼脏水。”
“他们会从我的个人作风，或者捕风捉影的事情上做文章，败坏我的名声。”
“一个声名狼藉的干部，他的话，老百姓还会信吗？”
“第三，离间计。”
“拉拢我们内部的人，甚至是在村民中间制造矛盾，从内部瓦解我们的力量。”
“最后……”许语气变得格外凝重，“也是最没底线的，人身攻击。赵家的人，一旦撕破脸皮，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砰！”
陈望年一拳砸在桌上，脸色铁青：“他们敢！”
他猛地站起来，来回踱步，巨大的压力让他有些烦躁。
“那我们该怎么办？处处设防，会被活活拖死！”
“防守太被动了。”
“既然他们要打，那我们就把战场铺开，让他们疲于奔命！”
“怎么个主动出击法？”
陈望年停下脚步，看向许。
许笑了，笑得像一只准备掀翻棋盘的狐狸。
“陈书记，咱们这盘棋，不只是在江城下。”
陈望年一怔，呼吸都停顿了半秒。
他看着许，眼神里是巨大的震惊：“你子……你想把捅个窟窿？”
“不。”
许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从红枫镇划过，圈住了周边的几个乡镇。
“我是想把这盘棋，直接摆到市里，甚至省委的桌上去！”
“南坡岭只是一个点，一个样板。”
“但如果把红枫镇周边的乡镇都联动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山地经济产业带，就是之前我和您过的构想！”
“这样的构想，一旦被省里领导重视，赵家再想从中作梗，就得掂量掂量分量！”
“想卡我们资金？省里的专项扶持资金，他卡得了吗？”
“想摘我们的桃子？这桃子长在省委大院里，他够得着吗！”
陈望年的眼睛越来越亮。
他明白了！
许这是要借力打力，用一个更大的阳谋，去破掉赵家所有可能使出的阴谋！
“好！好一个把棋盘摆到省委去！”
陈望年激动地搓着手，“但这样一来，风险也大，市里省里，关系更复杂。”
“所以，我们主动出击的同时，也要做好内防。”
许拿起那个茶叶罐，轻轻摩挲着。
“钱镇长那边，我马上让他成立一个村民监督组，合作社的账目日日公开，一分钱的进出都让几百号村民盯着。”
“赵家想在钱上做文章，先得问问老百姓答不答应！”
“村民这边，更要加强宣传，让他们明白，谁才是真正为他们好。”
“谣言来了，不用我们去澄清，他们自己就会把传谣的人给赶出去！”
“至于我个人……”许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们想玩阴的，那就让他们知道，烂泥里的办法，我比他们更懂！”
陈望年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那股运筹帷幄的气势，让他彻底定下心来。
他赌对了！
“好！就按你的办！”
陈望年一锤定音，身上一把手的气势展露无遗。
“舆论和纪律方面，我让宣传部和纪委给你保驾护航！”
“我倒要看看，在江城这片地界上，谁敢乱伸手！”
许笑了。
有陈望年这位大管家坐镇后方，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前方冲杀了。
“那我先回红枫镇，连夜把计划做出来。”
“去吧，注意安全！”
许走出县委大楼，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
接下来的日子，注定是腥风血雨。
但他毫无惧色。
他有林清涵的支持，有林建国的默许，有周国涛的关注，有陈望年和钱正雄的信任，更有李张两村那群淳朴老百姓的人心。
“赵明轩，高远，你们想玩，我奉陪到底。”
许在心里默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