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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子明抓住她手腕:\"谦哥怎么样?\"

杜荷的笑容僵了一瞬:\"烧退了些...就是还没醒。\"她把手里的药碗递给刘玉兰,\"这是第二剂,趁热喝。\"

于子明注意到杜荷手腕上新鲜的掐痕——是王谦疼极时留下的。他喉头发紧,仰头灌下苦药:\"带我去看他。\"

这次没人阻拦。刘大脑袋甚至找来副拐杖,亲自扶着于子明下炕。每走一步,肩膀的伤口都像刀割般疼,但于子明咬牙忍着,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王谦家院子里静悄悄的。大黄狗趴在门口,看见来人只是摇了摇尾巴。屋里,王建国正往盆里添热水,李爱花在拧毛巾,王冉和王晴乖巧地坐在角落里叠纱布。

炕上的王谦趴卧着,后背的纱布透着淡红色。他的脸色比纸还白,嘴唇因高烧干裂起皮,只有微微起伏的肩胛证明他还活着。

\"谦哥...\"于子明嗓子发堵,拄着拐杖踉跄到炕前。他想起那在东山,豹子扑来的瞬间,是王谦一枪打偏了豹子的攻势,自己却因此暴露在豹爪下。

杜荷换下王谦额头的湿毛巾,轻声:\"从昨晚开始胡话,一直喊'子明快跑'...\"

一滴泪砸在王谦脸上。于子明慌忙去擦,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刘玉兰从背后扶住他,声啜泣。

\"他会好的。\"刘大脑袋突然,独眼扫过屋里每个人,\"这子命硬着呢,当年他爹被熊瞎子拍了一掌都能活,他这才哪到哪。\"

像是印证他的话,王谦的睫毛突然颤了颤,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呻吟。杜荷立刻俯身:\"谦哥?\"

王谦缓缓睁开眼,目光涣散了片刻才聚焦到于子明脸上。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胳膊...保住了?\"

于子明的眼泪彻底决堤。他抓住王谦的手按在自己结痂的伤口上:\"保住了!都保住了!\"

屋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泣声。李爱花捂着嘴跑出去,王建国红着眼圈去添柴烧水,连刘大脑袋都别过脸去,用袖子狠狠擦了把独眼。

杜荷却笑了,眼泪顺着笑纹流进嘴角。她端来温着的药粥,心地喂给王谦:\"慢点喝,别呛着。\"

王谦每咽一口都要歇会儿,但眼睛始终看着于子明,直到确认他确实无碍,才疲惫地闭上眼。杜荷轻轻拍着他,哼起一首古老的摇篮曲。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三人身上,像幅静谧的油画。

王谦能下炕走动那,牙狗屯下了场春雨。

细雨如丝,把新房的青砖淋得发亮。他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看杜荷在菜园里摘野菜。她的红头绳被雨水打湿,颜色更深了,衬得脖颈越发白皙。

\"别站风口!\"杜荷回头看见他,急得直跺脚,\"伤口见风要留疤的!\"

王谦笑着往回走,后背的伤却突然抽痛,让他踉跄了一下。一直趴在屋檐下的大黄立刻窜过来,用脑袋顶住他的腿。

\"没事...\"王谦揉揉狗头,却听见屯中央的老槐树下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其中张会计尖细的嗓音格外刺耳:

\"狩猎队差点折了两条人命!这还不算破坏生产?\"

王谦眉头一皱,慢慢往声源处挪。拐过柴火垛,他看见老槐树下围了十几号人。张会计站在石碾上,正挥舞着一纸文件;他儿子张富贵在旁边帮腔,眼睛里闪着幸灾乐祸的光。

\"公社已经批了!\"张会计抖着文件,\"狩猎队必须整顿!以后打猎要报备,猎物要上交!\"

人群哗然。于得水第一个跳出来:\"放屁!没狩猎队,春耕时野猪祸害庄稼你负责?\"

\"就是!\"李卫国也站出来,\"去年我家三亩苞米让黑瞎子祸害了,是谁连夜赶跑的?\"

张会计冷笑:\"那是以前!现在他们逞英雄差点闹出人命,影响多恶劣!公社领导了...\"

\"领导个屁!\"刘大脑袋的怒吼从人群后炸响。老猎人拄着拐杖\"咚咚\"地走过来,独眼瞪得像铜铃,\"张富贵想进狩猎队被拒,你就使这阴招?\"

张会计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刘叔,话不能乱!我这是为集体考虑...\"

\"考虑你娘!\"刘大脑袋一口唾沫吐在他脚边,\"王谦采药救的是谁?是咱屯子的后生!你儿子除了会拨算盘珠子,还会啥?\"

人群哄笑起来。张富贵恼羞成怒:\"狩猎队本来就不正规!他们...\"

\"他们怎么了?\"一个沙哑的声音打断他。众人回头,看见王谦拄着拐杖站在雨里,脸色苍白却目光如炬。

场面一时寂静。张会计父子像被掐住脖子的鸡,涨红了脸不出话。最后还是老支书王德贵打破沉默:\"谦子,伤好些了?\"

王谦点点头,目光扫过众人:\"狩猎队是保屯子平安的,谁有意见,当面。\"

没人吭声。连平日里最爱嚼舌根的妇女都低下头。

只有张富贵不甘心地嘟囔:\"差点害死两个人还有理了...\"

\"你再一遍?\"于子明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传来。他肩膀还缠着绷带,但脸色红润了许多,\"谦哥是为了救我才受赡,你有意见冲我来!\"

刘玉兰扶着他,闻言狠狠瞪了张富贵一眼。这一眼威力十足,看得张富贵缩了缩脖子。

雨越下越大,人群渐渐散去。最后只剩王谦和杜荷站在老槐树下。

雨水顺着树干流淌,在树根处汇成的漩危

\"张会计不会罢休的。\"杜荷忧心忡忡地,\"听他真去公社告状了。\"

王谦望着雨幕中模糊的远山,轻声道:\"我知道。\"他突然转向杜荷,\"你信我吗?\"

杜荷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她伸手拂去王谦脸上的雨水:\"你呢?\"

王谦也笑了,牵动后背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却掩不住眼中的光彩。他望向东山的方向,那里云雾缭绕,像藏着无数秘密。

\"等我伤好了,\"他轻声,\"得去找那只豹子。\"

杜荷的手猛地收紧:\"你还嫌擅不够重?\"

王谦摇摇头,目光深邃:\"那豹子不对劲...东山一般是不出豹子的。”

杜荷还想什么,却被王谦轻轻按住嘴唇:\"别担心,我会心的。\"

他望向新房的方向,\"等房子盖好,咱们就结婚。\"

雨中的承诺轻得像叹息,却重若千钧。

杜荷红了眼眶,把脸埋进王谦的肩窝。大黄狗凑过来,湿漉漉的鼻子蹭着两饶手。

远处,张会计家的大门\"砰\"地关上,惊起屋檐下一群避雨的麻雀。

屯子里的炊烟在雨雾中袅袅升起,新的一又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