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盗?别瞎扯了!”
伍长白了客栈老板一眼,继续端详手里的牌。
他是一名南耕亲卫,带领五名役卒驻守一座望楼,同时负责附近的治安。气炎热,时不时又有暴雨,他懒得出去巡逻,跟手下躲在望楼里推牌九。刚摸到一把好牌,就见客栈老板火急火燎跑来报告。
“风圣在上,真的是水盗!”客栈老板信誓旦旦。
“真(蒸)的?还煮的呢!……我他妈信你个鬼!”
难怪伍长不信——这里是南邑,鱼梁三面环湖,只有南邑是内陆。水盗来了,即便得手也没法马上上船逃走,必须穿过其他郊邑才能撤到水边,所以几乎不会光顾。这也是鱼梁君把蒙修馆建在南邑的原因。伍长真正要担心的是从东邑越境犯案的山贼,还有四处游荡的流民。
“我绝对没骗你,千真万确的是水盗!”
“你亲眼看见了?”
“就住在我客栈里,一共八个人,鬼鬼祟祟的,躲在房间里闭门不出。”
“哈,就凭这就人家是水盗?我看你脑子有病!”
客栈老板赶紧辩解:“不止这些……半个时辰前,伙计走错房间,撞见他们睡午觉。他们贪凉都光着上身,所以伙计看见胸前的纹身。”
“什么纹身?”
“一头鼋怪趴在胸口,张牙舞爪,特别吓人!”
这幅纹身在鱼梁太有名,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伍长登时一惊,将牌往案上一扔:“鼋魁的手下?没看错吧?”
“绝对没错,伙计回来吓的瑟瑟发抖,半不出话。”
“他们现在在干嘛?”
“还在睡觉呢……我这伙计虽然胆,但机灵的很,一看不对劲,赶紧悄悄退出来,还轻轻把门带上,对方睡得沉没发现。”
“你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叫人。”伍长嚯的站起身。
“是去禀报大公子吗?”客栈老板猜测道。
大公子南耕喜是名义上亲卫大统领。
“他啊——”伍长一脸不屑:“哼,恐怕还在孟浪湾逍遥快活呢!”
……
半个时辰后,二公子南耕吉就亲率十名亲卫、五十名役卒,将客栈团团围住。客栈大门紧闭,里面静悄悄没有一点儿声音。
南耕吉耐心等了一顿饭功夫,仍不见有动静,就派伍长打探虚实。
伍长悄悄翻墙进去,不一会儿,从里面打开大门。
“怎么回事?”南耕吉见伍长面色沉重。
“水盗全都逃走了……走之前,杀光了客栈里的人——伙计、厨子,还有一个怀抱孩子的女人……”
“孩他娘——”客栈老板一声哀嚎,发疯一般冲了进去。
现场惨不忍睹,到处都是血,一大滩一大滩。每名死者都挨了不止一刀,仍死死抱住孩子不放,凶手似乎被她的倔强激怒,杀完人还不罢休,又将她裤子扯到脚踝,故意让下身裸露在外,死了还要再羞辱一番。
客栈老板瘫坐地上,抱着老婆孩子放声大哭。
南耕吉顾不上安抚亲属,亲自带领伍长挨个房间搜查——水盗不顾风险跨过邻邑,袭击不靠湖的南邑,行为属实匪夷所思。
很快,伍长在一间客房床下火盆里发现一堆灰烬,余温尚存。正值炎夏,纳凉还来不及,没道理在屋里生火。他伸手在灰烬里翻来翻去,终于找到一张没烧完的纸片……只剩巴掌大一块,上面用炭块画了一个圈,里面写个“厩”字,旁边胡乱涂了几笔,虽然抽象,但能看出是一团火焰。
“糟糕,他们要放火!”南耕吉惊呼。
伍长皱紧眉头:“咱们这儿有马厩地方不少,客栈、酒肆、大户人家都有,究竟指哪里?”
南耕吉斩钉截铁道:“他们来了八个人,对付一般人家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目标肯定是卫城!”
卫城是邑署所在,领主和亲族都住在里面。
伍长不解道:“他们为啥这么做?……我们南耕家跟鼋魁虽然名义上是敌我,但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清剿水盗的主力是西寺和东樵两家,咱们很少参与,他们为啥放过那两家,单单针对咱们?”
“水盗一向不可理喻,恐怕只有把人抓到才知道原因……你留下善后,我要赶紧回去禀报主公,今晚卫城的防守必须加强……哦,你再派个人去孟浪湾,通知大公子赶紧回——”
南耕吉没完,自己摆摆手一脸无奈道:“算了算了,就算通知到他,他也未必肯回来,你不用派人去了,专心致志在这里善后吧。”
“遵命。”
伍长送走二公子,独自回到房中,望着火盆中灰烬发呆——
最近几乎暴雨,放火似乎不是啥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