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令仪回到国公府,已经是深夜。
她想着老夫人应该睡下了,便没有去打扰,没想到才进门——
“郡主回来了?”
大片烛光洒落,照亮了眼前的路,一张布满沟壑的笑脸引入眼帘。
这是老夫人身边的心腹嬷嬷。
“这么晚了,祖母还没休息?”周令仪神色有些惊讶。
心腹嬷嬷搓搓手,笑容无奈。
“老夫人心里惦记着郡主,您不回来,她老人家哪里睡得着?”
一边,一边来伸手搀扶她。
“您就跟奴婢再去一趟寿安堂吧,也好让老夫人安心。”
周令仪本来不想去,听见这番话就知道拒绝不了,索性点头跟了过去。
寿安堂烛光闪烁。
从窗户上逐渐印出个焦急的人影,来回踱步,时不时停下来往外看一眼。
四目相对。
老夫人瞳孔微缩,快走了几步拉着她的手臂,四下打量。
“你没事?”
周令仪嗯了声,扶着她回到长椅上坐下,又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让您担心了,孙女已经平安归来,您大可以休息了。”
老夫人捏着茶盏的手微微发抖,浑浊的双眼流露出不解之色。
她明明听到消息。
宫中要变了。
怎么这丫头完好无损?
周令仪索性给她解释了一番,将今发生的来龙去脉,省略了关键之处,只告诉她最后的结果。
沈贵妃变成了沈嫔。
轰一声巨响,老夫人只觉浑身僵硬,头顶上突然劈下来一道惊雷,将她雷得外焦里嫩。
好半不出话。
“你竟真的将贵妃拉下来了……”
那可是贵妃啊。
想当年,贵妃一入宫就是盛宠,可谓万千宠爱于一身,轻轻松松就坐上了贵妃的位置。
谁能想到,时隔多年后居然会被周令仪一个丫头拉下来。
老夫人垂下眼睛,掩藏眼底的惊讶,好半后才,“令仪,你有没有想过得罪贵妃,将来可能会影响我们整个国公府?”
周令仪面色平静。
“我想过,但孙女要走的注定是一条充满荆棘的路,绝不会因为一个贵妃,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就放弃。”
“我爹娘的死,还有兄长的世子之位……”
她深呼吸,缓缓闭上眼睛。
语调缓慢又坚定。
“伤害我们的人,一个都别想逃。”
话音落地,掷地有声。
老夫人心中涌上一股难言的震撼,呆呆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却不出一个字。
不知过了多久。
寂寥的屋内突然响起一道叹息。
心腹嬷嬷疑惑地看过来,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刚想问问需不需要叫太医。
就听见老夫人——
“莲芳,你我是不是太偏心老二一家了。”
被叫做莲芳的嬷嬷不敢话,嘴角嗫嚅。
“您……”
光看她这个反应,老夫人已经知晓,掀起嘴角苦笑,她不再多。
“明日叫世子过来,下去吧。”
……
与此同时,芳兰院郑
“你什么?贵妃被贬?”方氏嗤笑,嘴角勾起一点轻蔑,“胡袄什么,一个丫头片子,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这可是宠妃,而且还拥有三皇子这个大王牌!
心腹盯着她,欲言又止。
方氏心头没由来的慌张。
她停下手中动作,探出脑袋向外张望,“淑华回来没有?”
“还没有,但是……郡主回来了。”
方氏心里咯噔一跳,下意识攥紧手指,脚下都有些虚浮。
“这么晚了还不回来,你们这群蠢货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去找!”
她已经赔进去一个儿子。
难道现在连女儿都要搭里面吗?
就在这时。
“夫人,二姐回来了!”
令人安心的声音响起,方氏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匆忙披了件衣服出去。
看见女儿后,先抓着人打量了一番。
身上的衣裳换了。
方氏眯起眸子,撩开她脖颈处发丝,露出星星点点的红痕,刺痛了她的眼睛。
再抬眸一看,周淑华脸俏红,含羞带怯的模样,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和三皇子……”
“娘!”周淑华扭捏地晃晃她的手。
方氏恨铁不成钢地扬起手,狠狠甩出一记耳光,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蠢货!我哪有你这么蠢的女儿?”
周淑华被打得呆住,委屈巴巴捂着脸扭过头,眸中含泪,“娘,您怎么突然这么女儿?”
方氏气得冷笑,指着她的鼻子大骂。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你这么早就让他得到,将来他还会在乎你吗?”
那可不一定!
周淑华心底委屈又酸涩,捂着脸大喊:“我这样还不是为了兄长吗?贵妃娘娘被周令仪那个贱人算计,三皇子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时候。”
“他已经答应我,帮助兄长在金吾卫更进一步,难道您想看着哥哥一辈子都留在金吾卫吗?”
话音落下。
气氛陡然变得沉闷。
方氏后退了两步,眼底有愧疚和难受,母女两人僵持了一会儿。
末了,她先开口:“娘错怪你了。”
周淑华心里委屈得紧,默默攥紧衣角不话,好半才擦擦眼泪。
“您早点休息吧,女人先回去了。”
完,人就走了。
空气中传来一声哀叹。
似感慨,又似无奈。
这后,三皇子对镇国公府的态度更加热络了一些,周二爷上朝回来还和方氏提起了此事。
他一边解着腰带,换上舒服的衣裳,一边,“自从贵妃被贬后,三殿下真是变了个人似的,也不张狂了,反而谦逊有礼。”
“今,他还特意问起华儿,想来看看,问是否方便?”
方氏拿衣服的手愣住,表情有些古怪,斟酌着问:“老爷是怎么的?”
“我当然可以啊。”
周二爷话音才落。
那边,负责通传的人就已经来了,是三皇子现在就在府内,想见见淑华姐。
“……”
夫妻俩对视一眼,额头流下冷汗。
这位爷怎么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