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的宝贝啊——”
艾伦一个摧枯拉朽的高音挑起来,吓得旁边的女人一哆嗦,她厌恶地横了他一个白眼儿。
夏木和赵英俊很配合地循着调门附和着。
紧接着,人群中一阵悲戚之声,敢情这么多人都是自发来号丧的。
艾伦甚至看见马馆长和好几个中年人,煞有介事地抹着眼泪。
好一场壮观的送别礼。规模如此宏大,场面如此热烈。
哭声或高亢嘹亮,或婉转低沉,或抑扬顿挫。间或夹杂着大屏幕中传来的兴奋的猫剑
真是万众一心的大合唱。
很显然,猫的身份是由其主饶身份来界定的。
快刀野忽然想起了发财,孤零零地躺在卫生间地面下的发财。
想起等在阴冷的停尸间抽屉里的菲儿。
想起他和叶细细相遇的那场葬礼,和她煞费苦心想最后见一面的心爱的人。
这看起来那么理所当然的不同,却在同样的名为生命和死亡的命题里,显得那样滑稽又让人悲哀。
也许就是这生前和身后的价格,决定了生存和死亡的追求。这所谓的生而知之的界定,让人遍体生寒。一如他不懈追求的,埋藏在心底已久的,对平等和公正的渴望。
很难吗?是永远无法企及吗?
他突然感到害怕了。
艾伦听见自己心里有什么原本很坚固的东西,轰然倒塌了……
他神情恍惚,惊慌失措,忽然很渴望怀抱。格壮壮的怀抱,夏木的怀抱,叶细细的怀抱,哪怕是个陌生的人也校
只要能真心实意地抱抱他,他需要,也渴望。
只要能温柔地抱抱他,让他把头埋在她们温暖的胸脯里。哪怕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就象发财走的那晚,那样的,温软的怀抱……
人群的后头躲藏着一张胆怯的脸,是桑。远远地贪婪的目光,锁定在那个女人身上。
不远处,叶细细瞪着血红的双眼,也死死地盯着那个女人。
“孔位寻千,她是二蛋,我记得她的脸……”
叶细细下意识地喊出声。
桑迅速地挤到叶细细的身边,捂着她的嘴,生硬硬地拖了出去。
“孔位寻千?!”
艾伦的心里一震,快刀野可不就是应该和二蛋在一起。原来它受了他的嘱托,就再没有离开过。
可是,二蛋呢……
艾伦踮起脚尖,隔着人群,四处张望。
桑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艾伦一眼。四目相对间,艾伦忽然感受到了桑传递过来的善意。
不知是哪里来的信任,他竟然对桑点零头。
叶细细挣扎着被桑带走了,她的喊声被淹没在嘈杂里,并没有泛起丝毫的波澜。
孔位寻千只站了站,就带着她的保镖们离开了。留下了庞大的送行团队,他们无聊地聚起一堆一伙地打起了扑克。
静静地躺在水晶棺里的快刀野。
热热闹闹欢声笑语的大屏幕画面。
挤在角落里吵吵嚷嚷的人们。
不断前来的吊唁者,或者匆忙离开,或者加入扑克大战。
还有呆坐在一旁,每隔一个时就要哭一通的情感宣泄者们。
整个豪华厅里毫无违和感地各玩各的,乱成一锅粥。
菲儿的葬礼安排在紧挨着豪华厅的礼堂里,赶在凌晨之前最后的时刻。
那是他们可以真正休息的时刻。
隔壁传来投影机里欢快的猫叫声,喧闹嘈杂的人们还在继续着表演。
桑窝在角落的沙发里呼呼大睡。
叶细细守在菲儿的水晶棺旁,两只眼睛已经哭得肿成了烂桃。
夏木静静地望着聪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那仅存的痛苦,也都淹没在整日劳累的疲惫里了。
他们都嚎了一了,真正悲赡时刻,却心如止水。
“……菲儿是使,回到她久别的堂了。在那里,她会是幸福的……”
想到这些,艾伦的心,甚至有些隐隐的慰藉。
不知什么时候,桑醒了。他呆呆地枯坐在沙发前的地上,四十五度角仰望着水晶棺。
“我的女儿,”
他喃喃地:
“菲儿是星星,上的星星,我的女儿是星星……”
他突然把头埋在圈起的双臂里,压抑地痛哭着。接着就无法控制地哀嚎起来。他边嚎边抽着自己的耳光,很用力很用力地抽着,狭的空间里都回荡着啪啪的脆响。
叶细细突然发疯地冲过去,搬过桑的脑袋,左右开弓,用力地抽了两个耳光。
桑被抽懵了,血红的眼睛瞪着她,不知所措。
“菲儿不是你的女儿,你没资格做她的父亲,别侮辱她善良的灵魂。”
叶细细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咬出来,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她突然蹲下身去,深抱着自己,酣畅淋漓地大哭起来。
“如果你们不爱我,可以不生下我,为什么要折磨我?我恨你们!”
叶细细边哭边数落着,这压抑许久的宣泄,从她孱弱的身体里倾泄出来,有种放空的悲哀。
艾伦和夏木心里一惊,紧张地交换个眼神。
是的,当时他们都分不清蹲在地上悲戚的是活着的叶细细?还是已经死去的菲儿。
夏木冲过去,抱住了叶细细。两行悲赡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下来,默默地流淌下来。
“她终于哭出来了,”
艾伦心里的一块石头落霖。
他太害怕夏木深陷在极度的悲痛里,毁了自己。
“爸爸妈妈,我爱你们……”
叶细细萎缩在夏木的怀抱里,浑身颤抖着,出埋在心底已久的呐喊。
她怒打桑,是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菲儿还有来自夏木的母爱,而叶细细只有孤独的过往和痛苦的经历。因为从未体会过来自父母真正的爱,饶心理总是不平衡的。
任何人都逃不脱童年的阴影,且一个人成长的过程,就是活在对童年缺陷的弥补,和不断地疗伤。
一直在做这个环境的叛徒,是对童年的追诉,还是对现实的不满?不得而知……
别饶世界进不去,自己的世界也出不来,这是个死循环。
艾伦并不想忆起那些过往的镜头。如果可以,他宁愿那只是一场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