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里,一个身影蜷缩在地上,如同被遗弃的破布娃娃。
那人浑身被青黑色的魔纹覆盖,魔纹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出阴寒污秽的气息。
他七窍中不断渗出黑血,身体剧烈地痉挛着,口中无意识地发出破碎的嘶吼:“阿虞,我的阿虞……挖出来……把她还给我……还给我……”
赫然是被太虚罪印折磨得彻底崩溃、陷入疯狂深渊的师权。
赤玄夜看着地上那滩散发着绝望和疯狂气息的“东西”,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如同发现有趣玩具般的兴味。
“痛苦吗?绝望吗?”他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带着奇异的蛊惑力,穿透了师权混乱痛苦的识海:“被最珍视的光抛弃,被踩入泥沼,被永恒的罪火灼烧灵魂,看着你亲手塑造的完美幻影,被那个叫玉摇光的女人……亲手碾碎……”
“不!!”师权猛地抬起头,布满血污和魔纹的脸上,一双眼睛因极致的疯狂而完全失去了焦距,只剩下扭曲的怨毒和毁灭欲:“她是我的!是我的阿虞!玉摇光……她抢走了她!”
“她杀了阿虞,我要、我要把阿虞挖出来!把她从玉摇光的身体里挖出来!”
师权一边,一边疯狂地用头撞击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挖出来?”赤玄夜唇角勾起一抹妖异而冰冷的弧度:“多么美妙而纯粹的执念啊!为了一个虚幻的影子,甘愿承受神魂俱灭的痛苦,这份疯狂和不顾一切的占有欲,真是……令人着迷的养料。”
他缓缓站起身,如同暗夜的君王,一步步走下骸骨王座,走向阴影中疯狂挣扎的师权。
“师权……”赤玄夜的声音如同最甜美的毒药,带着致命的诱惑:“想找回你的阿虞吗?想拥有将玉摇光那层可恨的外壳撕碎,将你心爱的阿虞重新挖出来的力量吗?”
师权疯狂的动作猛地一滞。
他布满血丝的瞳孔中骤然爆发出一种扭曲到极致,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哪怕那稻草是毒蛇的尾巴!
“你……你能帮我?!”师权的声音嘶哑尖利,充满了不顾一切的渴望,迫切地问道:“把阿虞还给我?!”
赤玄夜在他面前停下,居高临下,苍白的手指轻轻点向他的眉心。
“当然。”赤玄夜的笑容妖异而冰冷:“只要你愿意成为我的利刃,用你的疯狂,你的怨恨,你对阿虞那至死不渝的爱,为我撕碎那些碍眼的蝼蚁,将那把该死的刀带到我面前。”
他指尖一缕纯粹的太古魔气,如同活物般,带着毁灭与重生的力量,缓缓探向师权被太虚罪印灼烧得千疮百孔的神魂:“把你的灵魂,你的疯狂,你的所有都献祭给我。”
“我将赐予你足以践踏一切规则、实现你所有执念的力量。”
“让你亲手,把你的阿虞,挖回来!”
师权涣散的瞳孔死死盯着那缕逼近的、散发着无尽诱惑和毁灭气息的魔气。
识海中,太虚罪印带来的痛苦和强制回放的屈辱画面,与玉摇光那冰冷决绝的眼神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为了焚尽理智、毁灭一切的疯狂。
找回阿虞!撕碎玉摇光!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这个执念,如同最坚固的锚,钉死了师权沉沦的灵魂里。
在赤玄夜那如同深渊般蛊惑的声音中,在找回“阿虞”这个虚妄却致命的诱惑下,他那张被痛苦和疯狂彻底扭曲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如同厉鬼般的笑容。
他不再挣扎,反而主动将自己的额头迎向了赤玄夜的手指。
“好,我愿意!”
“把阿虞……还给我!!!”
话音未落,“嗤”一声轻响落下,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声音,纯粹而霸道的太古魔气瞬间涌入师权眉心。
他的身体猛地绷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体表的青黑色魔纹如同活了过来,疯狂地蔓延、扭动,散发出更加强大而污秽的气息。
他原本因痛苦和疯狂而扭曲的面容,在魔气的侵蚀下变得更加狰狞可怖,额角甚至缓缓凸起了两个细的、如同魔角般的黑色骨刺。
太虚罪印带来的灵魂灼烧感,在这更加霸道的太古魔气冲击下,竟被强行压制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黑暗彻底吞噬、被疯狂彻底支配的、毁灭性的力量福
赤玄夜看着在魔气灌体中剧烈抽搐、气息却节节攀升,连眼中最后一丝人性都彻底被魔焰取代的师权,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幽光。
“去吧。”他收回手指,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敕令:“用我赐予你的力量,去撕碎,去掠夺,去把你的阿虞挖出来,把剖魔刀……带给我。”
“吼!!!”
一声充满了暴戾、痛苦和毁灭欲望的魔吼,从彻底魔化的师权喉咙中爆发出来。
他猛地从地上站起,周身缠绕着粘稠如实质的太古魔气,那双完全被漆黑魔焰充斥的眼睛,死死地“望”向了黑水泽的方向。
在那里,金光与黑芒交织的异象正在缓缓收敛,通体漆黑的剖魔刀造型古朴,刀身与刀柄完美融合,散发着令诸邪魔都为之战栗的恐怖气息,正静静地悬浮在谢琢光的掌郑
剖魔刀完整现世!
而它的第一个敌人,已不再是那个被囚禁在云梦泽里的偏执狂,而是一个被太古魔气重塑、心中只剩下疯狂执念和毁灭欲望的复仇魔傀。
他的目标是剖魔刀,更是他的阿虞。
*
另一边,仙盟,琼楼玉宇,霞光流转。
对于刚刚经历了黑水泽寒潭取刀、直面剖魔刀完整现世时惊动地威压的乌竹眠一行人来,这片祥和的仙境,成了暂时可以卸下重担的港湾。
太虚剑意凝聚的流光无声无息地落在殿前,古朴大气的殿宇掩映在苍翠的灵竹与常年不谢的奇花之间,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薄雾。
宿诀心翼翼地扶着玉摇光落下。
经过一路的调息,她的脸色红润了些许,虽然妖力尚未完全恢复,但精神明显好了很多。
她好奇地打量着这片陌生的景致,感受着空气中流淌的、属于乌竹眠的清冽剑意,嘴角带着一丝新奇的笑意,手腕上的新月圣印在仙灵之气的滋养下,流转着温润的银辉。
李楼拉着玉摇光,兴奋地蹦跳着:“二师姐!师兄和三师兄肯定开心极了!”
乌竹眠清冷的眉眼也柔和了几分,她看向谢琢光,那柄通体散发着内敛却令人心悸气息的完整剖魔刀,早已被他以无上剑意收敛了所有锋芒,此刻看起来就像一柄稍显沉重的普通长刀,被他拿在手里。
“嗯,回来了。”乌竹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她没有提前传讯二师姐要回来,就是想给那两人一个惊喜。
一行人刚踏上通往主殿的白玉台阶,主殿那扇雕刻着流云纹路的厚重木门,便“吱呀”一声,从里面被猛地拉开了。
门内站着两道身影。
左边一人,身姿挺拔如青松,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云纹长袍,面容极其俊美,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玉精心雕琢而成,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只是薄唇紧抿,带着一丝惯有的、仿佛看什么都不顺眼的弧度。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如同沉淀了千年雨雾的灰青色玉石,此刻正闪烁着惊疑不定、又隐隐带着巨大期盼的光芒。
云成玉的伤已经养好,身体虽无体温,却灵动异常,肌肤纹理细腻,几乎与真人无异。
右边一人则显得活泼许多,约莫十七八岁模样,穿着一身生机勃勃的翠绿短衫,长发用一根简单的藤蔓束起,露出一张干净俊秀、带着赤子般纯粹笑容的脸庞。
千山的伤也养好了,周身散发着浓郁而温和的自然草木气息,仿佛一棵行走的树。
两人显然是被外面不同寻常的动静惊动,所以才匆匆出来查看,毕竟就算剖魔刀的威压收敛了,也瞒不过近在咫尺的强者。
当他们的目光,越过前方的乌竹眠和谢琢光,落在被宿诀心搀扶着、正带着好奇浅笑打量他们的玉摇光身上时,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云成玉那双灰青色的、惯常带着讥诮和冷漠的眼眸,瞬间瞪得滚圆,如同被重锤击碎的冰面,寸寸崩裂。
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是如同火山喷发般汹涌而出的惊喜。
“二师姐?”云成玉那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带着一种近乎梦呓般的不可置信,完全失去了往日的伶牙俐齿和毒舌。
千山的眼中更是瞬间蓄满了晶莹的泪水,他如同离弦的箭,猛地从云成玉身边冲了出来,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青绿色的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