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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笑一声,目光如刀,直刺赵旭。

“若非暗中勾结,他陈进区区一个太医院判,为何偏偏独独出手救治你的人,杨廷和?”

“若非为了中饱私囊,借机敛财,他那所谓的保和汤,所用药材珍奇,耗费巨大,又是从何处能源源不断地供应给那些贱民?”

“四弟,你休要在此巧言令色,蛊惑父皇!”

“你二人狼狈为奸,其心可诛!”

大殿之上,两位皇子争锋相对。

皇帝的目光,在赵瑞和赵旭二人之间来回逡巡。

那张素来威严的脸上,此刻竟也透出几分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深思。

太子是国之储君,他的威信必须得到维护。

这一点,毋庸置疑。

然而,老四所言,似乎也并非全无道理。

那些灾民的惨状,惠民药局的传闻,他亦有所耳闻。

这相互攻讦的乱局,还有这疫病的压力,都让他心烦意乱极了。

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平息所有纷争,安定民心的结果。

皇帝沉吟半晌,那双深邃的眸子中,闪过一抹难以捉摸的光。

他缓缓抬起手,示意二人不必再。

“够了。”

沙哑的声音,带着威严,在大殿中响起。

争执的两人,同时噤声,垂首侍立。

皇帝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赵瑞的身上。

“太子。”

“此事既是你最先察觉,也是因你所设药棚而起。”

“朕,便将此事交由你全权处置。”

他的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若那陈进,果真如你所言,包藏祸心,行不轨之举,国法难容,朕绝不姑息。”

“但若……”

皇帝微微一顿,目光转向赵旭,又似不经意地扫过群臣。

“若有人借机生事,构陷忠良,扰乱朝纲,朕,也绝不轻饶!”

此言一出,赵瑞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嘴角的上扬。

父皇这是,将处置陈进的大权,完完全全交到了他的手上。

这便是父皇对他的信任。

更是对他储君地位的再一次肯定。

赵瑞心中狂喜,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沉痛与恭敬交织的神情。

他深深一揖,叩首领命。

“儿臣遵旨!”

“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还朝堂一个清明!给下百姓一个交代!”

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必胜的把握。

赵旭的心,在那一瞬间,沉甸甸地坠了下去。

父皇此举,无异于是将陈进,生生推进了太子的虎口之郑

以太子对陈进的恨意,以及他那睚眦必报的性子,陈进此番,怕是凶多吉少。

这哪里是查明真相,这分明就是给了太子一个名正言顺,铲除异己的机会。

他倏地抬起头,向前一步,想要再次开口分辨。

“父皇!”

然而,皇帝却已然露出了疲惫之色。

他摆了摆手,打断了赵旭尚未出口的话语。

那双深邃的眼眸,似乎也已不愿再看这兄弟二人之间的明争暗斗。

“退朝吧。”

淡淡的三个字,不容置疑。

金口玉言,已然落下。

赵旭张了张口,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父皇在内侍的搀扶下,缓缓走下御阶,身影消失在殿后。

心中的无力感与担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诏狱。

阴森,潮湿,带着浓郁的血腥与腐败气息。

铁链拖曳在粗糙的石板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在幽深死寂的甬道内,显得格外刺耳。

陈进被两个狱卒粗暴地拖拽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

肩胛骨处那刚刚有所好转的旧伤,因这粗暴的对待,再次痛得他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身上,因反抗抓捕时添上的新伤,更是一处处火辣辣的疼。

他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示弱的呻吟。

这点痛,尚且能忍。

这便是皇权,这便是太子赵瑞的手段。

既然皇帝已将他全然交予太子处置,赵瑞又岂会放过这光明正大铲除他的机会。

来得,倒真是快。

“砰!”

一声闷响。

他被狠狠地掼进了一间不足三丈的石室。

坚硬冰冷的石板,重重撞击着他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

那股钻心剜骨的剧痛,自肩胛骨处炸开,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陈进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他还未及看清周遭的景象,厚重的牢门已轰然关闭。

最后的一抹光线,被彻底隔绝。

无边的黑暗,瞬间将他吞噬。

石室内,静得可怕。

只有他自己因剧痛而变得粗重不匀的喘息声,在死寂中回荡。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太子费尽心机将他弄到这诏狱之中,绝不仅仅是为了关押他。

等待他的,必然是更为残酷的手段。

他必须撑下去。

“太医院院判,陈进?”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戏谑与不屑,自紧闭的牢门外幽幽响起。

那声音尖细,像是被捏住了喉咙的公鸭,在这阴森的环境里,格外瘆人。

“哼,到了我这诏狱,便是阎罗殿前的孤魂野鬼,任谁也救你不得。”

“太子殿下有令,让我好好伺候着你呢!”

那伺候二字,被他刻意加重了语调,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恶意。

没有审问,没有对质,甚至连一个照面都未曾打过。

这便是太子所谓的查个水落石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陈进,已然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但即便如此,他也绝不会任人宰割。

还没来得及熟悉周围的环境,牢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

两名身材魁梧的狱卒,手持水火棍,走了进来。

他们面无表情,眼神凶戾。

昏暗的油灯光线下,陈进看清了他们手中除了水火棍,还有那浸了水的粗长皮鞭,以及一些他只在图谱上见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

他身上的太医院院判官服,早已在被押解的途中被粗暴地扯得不成样子。

此刻,那两个狱卒更是毫不客气,三下五除二便将他身上那件象征着身份与荣耀的青绿色官袍剥了下来。

只余下一件单薄的中衣,紧紧贴在身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