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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寂静如渊,唯有笔尖游走的沙沙声此起彼伏。

谢昭凛压着宣纸,手腕青筋暴起,笔下锋芒毕露:“藩镇之祸,始于兵权旁落。当仿北境轮戍之法,令藩王麾下将士三年一换,断其私养死士之途。”

沈星遥的羊毫饱蘸浓墨,在舆图残卷上重重勾勒:“疆界当以山河为凭,藩镇辖境犬牙相制。青州临海可分三港,各设转运使司,财赋直通中枢,使其力散而难聚。”她染着丹蔻的指尖划过“赤霄府金矿”字样,墨迹洇开如血。

苏冉将捣碎的艾草混入砚池,墨香中泛起苦涩药味:“藩镇非毒瘤,乃气血不畅。当设‘藩镇互市署’,以江南丝绸换北境战马,利字当头,自消兵戈之念。”她腕间银铃轻响,惊飞了落在案头的麻雀。

周明远摇着绘有藩镇盛景的折扇,笔尖却冷得惊人:“古来盛世,皆容诸侯。藩镇可作中枢耳目,许其自治之权,以监察州县。但铸币、造船之业,须由朝廷直管,如束猛虎以金链。”

楚昭的银发垂落遮住半张脸,他突然扯断虎符上的红绸,在宣纸上写道:“藩镇之患,不在制度,而在人心。当以质子入侍为信,令诸侯子弟修习王化,方为长治久安之道。”

顾承渊的弯刀磕在案角,火星四溅:“藩镇若强,中枢必弱。可效仿西域城邦,设‘藩王议会’,凡军国大事需共议表决,使权力制衡,无一家独大之虞。”

姜若璃摘下耳坠投入砚台,银饰坠入墨汁的声响清脆如裂帛:“藩镇水师不可废,但需改制。每艘战船设双主官,一文一武互相掣肘,钱粮调度归朝廷漕运司,令其战时有兵,却无反叛之力。”

七道身影姿态各异,或疾书如飞,或沉吟良久。他们笔下流淌的文字,如同投进深潭的石子,即将在大陈朝堂掀起惊涛骇浪。

洛云舒腕间银铃轻响,鹅黄罗裙扫过雕花案几。她执起琉璃笔洗,将研磨好的松烟墨倾入砚台,笔尖悬在素白宣纸上方稍作停顿,随后落下娟秀字迹:\"藩镇之弊,非在权大,而在失衡。当仿盐铁官营之制,设'藩镇度支院',凡赋税、屯田、商路之利,皆由朝廷派员与节度使共核,账目公示于州府,既保地方之权,又杜贪墨之患。\"

陈靖折扇轻敲掌心,玄铁软鞭自袖中滑落半寸。他扯下束发的玉冠,乌发如瀑垂落,笔下力道刚猛,将宣纸戳出细微破痕:\"北疆戍边十载,方知藩镇不可废。当行'军垦分离'之策,战时为兵,闲时务农,兵器甲胄皆刻'陈'字徽记,由兵部按季点检。如此,兵有恒产,将无私兵,国之利刃永不蒙尘。\"

沈砚青玉笔在指间旋出冷光,束发玉冠随着书写动作微微晃动。他忽然解下腰间玉佩压纸,墨痕如剑:\"藩镇与中枢,当如车之双轮。可设'藩镇谏院',许藩王幕僚入朝议政,中枢亦遣御史常驻藩地。政令若有窒碍,可当堂辩难,使上下通达,不至积重难返。\"

叶寒舟裹紧白狐裘,在宣纸上留下带着北疆霜气的字迹:\"漠北雪夜,曾见藩镇将士以命相搏。当立'戍边军功法',凡守疆十年者赐田百亩,子孙免试入仕。重赏之下,何须私兵?如此,既固边防,又安军心,方为王道。\"

秦朗的指尖死死攥着狼毫,笔杆在掌心硌出深红压痕。《藩镇十策》的墨迹在宣纸上洇开,恍若前世史书里朱允炆削藩失败的血色。他眼前闪过镇南王陈昊腰间狰狞的海兽金牌,又想起父亲书房暗格里藏着的密信——那些暗示藩镇尾大不掉的字句,此刻都化作滚烫的烙铁,在他脊背上灼烧。

砚台里的松烟墨泛起冷光,像极了前世朝堂上绞杀朱允炆的阴谋。若将\"推恩令\"付诸笔端,不仅会成为藩王眼中钉,更可能让大陈重蹈覆辙。可当他瞥见远处洛云舒担忧的眼神、陈靖折扇停摆的瞬间。

\"总要留下点什么。\"

秦朗咬破舌尖,腥甜在齿间漫开。他扯断腰间玉佩的红绳,将温润的古玉重重压在\"藩镇\"二字上,狼毫如犁开冻土般划破纸面:\"古有推恩之法,今当效之。藩镇辖地可由嫡长子继承,余子分封为侯,裂大藩为邑,分强藩为弱邦。如此,不削而削,不伐自破......\"

笔尖落下最后一笔时,广场外惊雷炸响。秦朗望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恍惚看见未来无数个血雨腥风的日子——但那些即将因削藩而免去的战火,那些百姓不必流离失所的清晨,此刻都化作纸上力透纸背的字迹,在暮色中微微发烫。

“时间到!”

洛洪手中的云纹钟轰然坠地,撞出金石相击的裂响。十二方砚台里未干的墨迹尚在晕染,十二张雕花木案已被官兵重重围住。

“来人!”

洛洪甩动绯色官袍,银鱼补子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将策论按序封存,呈三位裁判过目!”

士兵们动作利落地卷起宣纸,秦朗瞥见自己那份墨迹未干的策论被粗暴塞进檀木匣,推恩令的字迹在匣口一闪而没,宛如投入深潭的惊石。

洛云舒的琉璃笔洗被收走时叮咚轻响,陈靖的折扇“啪”地合拢,沈砚的青玉笔在掌心攥出细密汗渍。叶寒舟裹紧白狐裘,苍白的指节几乎陷进宣纸上未干的墨痕。镇南王陈昊缓缓起身,玄色蟒纹袍扫过阶前积雪,他意味深长的目光掠过十二位学子,最后定格在秦朗微微发抖的指尖上。

三皇子陈睿渊摇着绘有江防图的折扇,嘴角勾起莫测笑意:“这《藩镇十策》,倒真是比战场上的箭雨还锋利几分。”随着他话音落下,广场角门突然涌入持戟甲士,十二道身影在暮色中被分割成明暗交错的剪影,仿佛预示着即将席卷大陈的惊涛骇浪。

暮色渐浓的广场下,洛云舒的银铃声先一步传来。她提着鹅黄裙裾绕过朱漆廊柱,琉璃般的眼眸映着边残霞:\"秦公子今日落笔时的神色,倒让我想起那日切磋——莫不是又藏了什么惊世妙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