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绝死死盯着金辂中那道身影,记忆中熟悉的轮廓如今已褪去青涩,更添几分成熟威仪。他喉间溢出一声冷笑:“呵...多年苦心经营,终于得偿所愿,想必他很是得意吧!”
金辂内的萧琰似有所感,忽然抬眸,锐利的目光扫过街边楼阁,却只捕捉到窗棂后一闪而逝的残影。
南景的仪仗渐行渐远,朝着皇宫方向缓缓而去。寒绝却仍僵立窗前,目光死死盯着远方。
谢清漓望着他紧绷的背影,轻叹一声:“若当真想弄清当年真相...不如去找他问个明白,也好过日夜揣测,徒增苦楚。”
寒绝缓缓转身,眼中翻涌的情绪已归于平静:“如今的我只是姐的寒绝,那些前尘往事,不必再提。能助姐完成心愿,帮师父报仇,这便够了...”
谢清漓眉梢微挑,温声笑道:“好!听闻凤潜使团过两日便要抵京,你们准备得如何了?”
寒绝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转身从檀木柜中取出一只暗纹锦海他背对谢清漓,取出锦盒中的人皮面具,仔细覆在脸上。
待他再转身时,已然换了一张恣意风流的陌生面容——剑眉斜飞入鬓,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唇角然带着三分轻佻。
谢清漓眸光一凝,讶然道:“这是...”
寒绝指尖轻抚下颌边缘,确保面具完美贴合,抬眸时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慵懒贵气:“凤潜前来贺寿的使团,为首的正是那位最得宠的五皇子,凤昭珩。”
他语气微顿,眼底有寒芒闪过:“师父从假萧瑞之事得了启发,命我假扮凤昭珩。此番使团来访...正是李代桃僵的绝佳时机。”
忽然,他低笑出声,那张风流面容上浮现出戏谑的笑意:“若此计可成,借着这重身份对付凤潜皇室,岂非易如反掌?甚至...若有朝一日登上凤潜皇位,待真相大白之时,那凤潜皇室怕是要气得呕血三升。”
此计实在过于惊世骇俗,谢清漓乍然听闻,不由得睁大眼睛,声音中满是忧虑:“这...未免太过凶险,你只身潜入凤潜皇室,若身份败露...”
寒绝却灿然一笑,那张属于“凤昭珩”的俊美面容上浮现出恣意的神采:“越是危险的事,做起来才越有意思!”
他忽然单膝跪地,仰头望着谢清漓,眼中一片赤诚:“姐且安心等着,待我将来把凤潜江山双手奉上...您就去凤潜当女帝,再不必受制于任何人...”
话音未落,一声轻咳从门口传来。
谢清漓蓦地转头,只见邹平不知何时已立在门边,面上看不出喜怒。
寒绝的耳尖瞬间染上绯红,慌忙起身。谢清漓抚了抚衣袖,轻声唤道:“师父...”
邹平却恍若未觉,缓步踏入室内,将一摞厚厚的密报放在案几上。他手指轻点纸页,声音温和:“这是此次前来贺寿的各国使团详情。”
“除了南景、凤潜和临渊这几个大国外...”他掀开最上层的密报,露出下面一叠文书:“还有西南十三个国的使节名单,都在这里了。”
寒绝取下面具,心翼翼地放回锦盒,闻言冷笑一声:“这狗皇帝倒是好大的排场,不过是个寿辰,竟请得这般齐全,莫不是真当自己是下共主了?”
谢清漓接过密报仔细翻看,突然惊讶地抬头:“临渊三王子拓拔烈?此人骁勇善战,可汗王留守王庭后,一直是他在西北与姜家军对战,怎么会...”
邹平点零头,目光凝重如铁:“南景、凤潜和临渊三国派来的,都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储君人选。这般巧合,恐怕不是偶然...”
……
当日午后,一则消息如平地惊雷般震动了整个盛京城:南景太子此番前来,除却贺寿,更欲与东陵缔结秦晋之好。最令人惊诧的是,这位太子竟不拘泥于两国和亲必选宗室女的旧制,宣称不重门第,只求觅得有缘人。
消息一出,满城沸腾。南景国富民安,朝政清明更胜东陵,远非临渊那等蛮荒之地可比。若能得南景太子垂青,不仅尊享太子妃之荣,更有望未来母仪下,执掌六宫。
不过半日,鸿胪客馆前已车马如龙,就连平素矜持的世家贵女也按捺不住,各种拜帖请柬如雪片般飞入客馆。更有甚者,不惜重金购得南景使团行程,只为能在街拾偶遇”这位太子殿下。
然而,萧琰行事却出人意料地低调。他婉拒了所有邀约,对那些日日守在客馆门前翘首以盼的千金姐们视若无睹,大多时候都闭门不出。偶尔现身街市时,总能引得满城闺秀争相掷帕,香囊如雨。
相比之下,凤潜五皇子凤昭珩的做派可谓大相径庭。这位传闻中风流成性的皇子,即便在异国他乡也毫不收敛,终日流连于秦楼楚馆,醉卧美人膝,将纨绔之名演绎得淋漓尽致。
为查明凤潜在东陵暗中布局的真实意图,揪出朝中与其暗通款曲的内奸,自凤昭珩踏入盛京城的第一日起,楚云沧便派出人手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但这位看似放荡的皇子身边时刻有十余位顶尖高手暗中护卫,令人难以近身。寒绝不得不日日易容改扮,暗中盯梢。
这日黄昏,凤昭珩依旧乘着那顶鎏金轿辇自鸿胪客馆启程,招摇过市地往醉红妆方向行去。途经客馆大门时,他眼尾一挑,对着那群翘首以盼、等候萧琰的千金姐们,扬起一抹惯常的风流笑意。
街角处,寒绝正漫不经心地叫卖着烧饼,眼角余光追随着那顶鎏金轿辇。忽地,他眯了眯眼睛,凤昭珩今日虽竭力维持往日做派,可那笑意却浮在面上,少了往日那股浑然成的恣意。
他不动声色地朝对面糕点摊的少年使了个眼色,挑起担子,慢悠悠地缀着轿辇往醉红妆方向晃去。
谢清漓收到消息赶来,隐在客馆侧门的巷暗处。不多时,果然瞧见几个客馆仆役打扮的人鬼鬼祟祟溜出侧门,其中一人虽面容粗陋,行走间却自带一股矜贵气度,举手投足都透着违和。谢清漓压了压书生巾,悄然跟上。
那行人一路进了云水斋,径直上了三楼。谢清漓刚要抬脚踏上三楼楼梯,一个伶俐的伙计已闪身挡在阶前。那伙计笑得殷勤,拦饶手臂却纹丝不动:“公子见谅,今日三楼雅座已被包下,不如的给您在二楼安排个临窗的好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