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港的晨雾中,一声清脆的铜铃划破海面。驿站驿丞张衡望着远处驶来的快船,腰间的“驿使符”在朝阳下闪着光——这是海东驿道贯通后的第一班邮船,载着长安送往奈良的急件,比原定时间提前了五日抵达。
“张驿丞,倭国对马岛的驿卒已在码头候着了!”手下的驿卒快步跑来禀报,手里捧着刚卸下的公文箱,箱锁上刻着大唐的鹰纹,“里面是陛下给倭国皇的回诏,还有薛将军的军情简报,得赶紧交接!”
张衡点点头,亲自带着公文箱登上码头。对马岛的驿卒早已等候在那里,穿着与大唐驿卒几乎一样的绿色驿服,只是腰间多了块倭国朝廷的令牌。两人核对符信无误,在交接簿上签字画押,动作流畅得像是共事了十年——这是三个月来反复演练的结果,为的就是让海东的公文传递,像长安到洛阳那样顺畅。
海东驿道的修建,始于李承乾的一道圣旨。去年冬,他看着薛仁贵送来的海东海图,皱眉道:“从长安到奈良,公文要走三个月,遇着台风还要更久,这如何能及时应对海疆变故?”当即命裴炎牵头,联合新罗、倭国,在海东建一条跨海域的驿道。
如今,这条驿道已初具规模:从长安出发,经洛阳、登州,渡海至琉球首里城,再经对马岛,最终抵达倭国博多湾,全程设二十一处驿站,其中大唐境内十处,琉球两处,对马岛一处,倭国八处。每处驿站都配备驿马、渡船、粮秣,还有通晓汉、倭、新罗语的译员,确保“文书不过夜,急件不滞海”。
“张驿丞,这是对马岛的急报。”倭国驿卒递过一个密封的木盒,“昨日侦测到几艘不明船只在济州岛附近游弋,疑似海盗余孽,已报给薛将军的水师了。”
张衡接过木盒,见上面贴着“火急”的红签,立刻让人备马:“直接送登州水师营,让他们快马传往长安!”他看着倭国驿卒登上快船,忽然想起半年前驿道初建时的争执——倭国曾想让驿道绕开对马岛,改走他们控制的另一个岛,被薛仁贵严词驳回:“驿道乃传递军情之用,岂能因私废公?对马岛居海东要冲,此处设驿,方能兼顾新罗、倭国两处军情。”
如今看来,这个决定何等明智。对马岛驿站就像一枚楔子,钉在朝鲜半岛与倭国之间,无论是新罗沿海的异动,还是倭国九州的动静,都能第一时间传到登州,再转往长安。
三日后,奈良博多湾的驿站里,驿丞野拓真正对着沙漏核对时间。桌上的公文架上,整齐地码着来自长安、登州、琉球的文书,最上面的一封,是安乐县主写给长安的家书,信封上贴着“平安”的绿签——这是海东驿道的新规矩,寻常信件也可托驿卒捎带,只是要比公文慢些,收费却比商队低一半。
“野大人,大唐的邮船到了!”驿卒的呼喊让野拓真回过神。他快步迎出驿站,只见大唐的“飞鹘号”快船已靠岸,船头的驿旗上,“大唐海东驿道”六个大字在风中猎猎作响。
交接公文时,大唐驿卒笑着递给他一包东西:“这是登州张驿丞托我带给你的,是长安新出的墨锭,比咱们用的松烟墨更黑亮。”
野拓真接过墨锭,心里一暖。三个月来,他和张衡通过驿道互赠过不少东西:他送过倭国的和纸,张衡回赠过大唐的砚台;他寄去博多湾的海产,张衡送来登州的蜜桃。原本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因为这条驿道,竟成了互通有无的朋友。
驿站后院,几个驿卒正在检修渡船。船是按大唐“海鹘船”的样式造的,首尾尖翘,两侧有浮板,抗风浪能力比倭国的旧船强得多。一个老驿卒摸着船板,对年轻驿卒:“你们别看这船,上个月台风,就是靠它把急件送到了对马岛,换了咱们以前的船,早就翻了。”
年轻驿卒点点头,指着船帆上的图案:“你看这帆上的‘驿’字,还是大唐工部统一规定的样式,不管在登州还是博多湾,远远一看就知道是驿船,连海盗见了都要绕着走——谁也不敢动大唐的驿道文书。”
这话不假。驿道开通后,李承乾特意下旨:“凡劫掠驿船、阻碍驿使通行者,视同叛逆,大唐水师可就地剿杀,无需请示。”薛仁贵更是派了三艘楼船,专门在驿道沿线巡逻,确保“邮路无阻”。
半个月后,一则消息让整个海东都震动了——新罗与百济在边境发生冲突,新罗使者通过仁川驿馆递出求援信,三后,大唐水师的楼船就出现在冲突海域,比原定时间快了整整十日。百济王见状,立刻下令撤兵,“大唐驿道太快,再闹下去,兵就到都城了”。
消息传到长安,李承乾正在麟德殿看着海东驿道的运行报表。见三个月来,急件平均传递时间从九十日缩短至三十日,寻常文书也只需四十日,不由得对裴炎笑道:“这驿道,比十座烽燧台还管用。以前是‘海阔凭鱼跃’,如今是‘驿道贯海东’,政令能及时到,军情能快速回,这才是真正的掌控。”
裴炎补充道:“陛下,倭国皇已按咱们的规制,在平城京到博多湾的陆路上增设了五处驿站,还上奏想派驿卒到长安的‘驿司’学习,要‘尽得大唐驿道精髓’。”
“准。”李承乾提笔在奏折上批复,“再赐他们十套《大唐驿律》,让他们照着办。告诉倭国皇,驿道不仅是传文书的,更是连人心的——文书通了,人心才能通。”
旨意传到奈良时,中大兄皇正在查看新到的大唐驿马。这些马是从河西走廊选的良驹,耐力强、速度快,比倭国的矮脚马强得多。他抚摸着马颈,对中臣藤原:“你看这驿道,把长安的马、大唐的墨、陛下的诏命,都送到了咱们跟前。以前觉得大唐远在边,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么近。”
中臣藤原指着驿站旁新立的石碑,碑上刻着“大唐海东驿道”六个大字,旁边用字注着各驿站的距离和行程:“陛下,这碑立得好。让百姓知道,从博多湾到长安,走的是大唐的驿道,过的是大唐的驿站,这下,本就是一体的。”
秋末的一,阿麻福从长安返乡,走的正是海东驿道。他从长安出发,乘驿马到登州,换乘驿船到琉球,再经对马岛抵达博多湾,全程只用了二十八日,比三年前他赴长安时快了近两个月。
在琉球首里城的驿站歇脚时,他看到墙上贴满了各地的布告:有长安的科举通知,有登州的商税新规,还有倭国太学的招生章程。一个琉球少年正踮着脚看布告,指着“大唐国子监招生”的字样问驿卒:“大叔,从这里坐驿船去长安,要多久?”
驿卒笑着:“快得很!只要你考上学宫,坐上驿船,一个月就能到长安看大雁塔了!”
阿麻福听着这话,忽然觉得这条海东驿道,不只是由驿站、渡船、驿马组成的,更是由无数饶期盼连起来的——琉球学子想赴长安求学,倭国商人想尽快收到大唐的货讯,新罗使者想及时传递国书……这些期盼,让冰冷的驿站有了温度,让茫茫的大海不再隔绝。
船行至对马岛时,阿麻福站在甲板上,望着远处驿站的炊烟,与大唐的楼船交相辉映。他想起临行前,长安的博士对他:“道路通,则下通。大唐修的不只是驿道,是让海东的百姓知道,无论你在琉球还是奈良,都是大唐的子民,都能沿着这条路,走到长安去。”
夕阳西下,将海东的海面染成金红。“飞鹘号”快船载着阿麻福,也载着无数封文书、家书,朝着博多湾驶去。船尾的浪花里,仿佛倒映着长安的宫阙、琉球的新城、奈良的太学,被这条贯通海东的驿道,紧紧连在了一起。
而那些矗立在驿道旁的石碑,“大唐海东驿道”的字样在暮色中依旧清晰。它们不仅是路标的证明,更是大唐在海东的印记——用驿站代替烽燧,用文书连接人心,这条路,比任何楼船都更能抵达远方,因为它通向的,是每个海东百姓心里的“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