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巨大的黑暗眼眸尚未完全睁开，仅仅是其虚影的凝聚，便让整个破碎星河外围区域的时空陷入了近乎凝固的状态。
混乱的能量风暴平息了，扭曲的光影固定了，甚至连那些不断生灭的空间裂缝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种绝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静”，笼罩了万物。
所有正在交战的双方，无论是星序舰队的战士，还是狂热的归墟教徒，都在这一刻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惧攫住了他们，让他们无法思考，无法行动，只能呆呆地仰望那只正在成型的、代表终极虚无的眼眸。
唯有李默、叶青璇等少数炼虚期强者，还能勉强保持心神清明，但也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是……是圣祖的意志！”那名祭坛上的归墟大长老，虽然因仪式被打断而受到反噬，口溢鲜血，但此刻脸上却充满了狂热与敬畏，他挣扎着匍匐在地，向着那眼眸虚影叩拜，“恭迎圣祖降临！请圣祖净化这些秩序余孽！”
“合道之威，竟至于斯……”岳擎紧握战斧，手臂青筋暴起，那无形的威压如同亿万钧山岳压在他的神魂之上，让他连抬起斧头都感到无比艰难。他的战意在这绝对的层次差距面前，显得如此渺。
风晚晴脸色苍白，周身生命韵律明灭不定，与那弥漫的寂灭意韵激烈对抗，如同狂风中的烛火。
叶青璇握紧了手中的古剑，太初剑意自主激发，在她周身形成一道微弱的、却坚韧不屈的剑意光茧，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意志侵蚀。她的眼神依旧清冷而坚定，但看向李默时，不免带上了一丝深切的忧虑。
这不再是隔空传递的残余意志，而是借助大型仪式和这片特殊区域，即将真正降临的、更接近本体的力量！其威力，远超之前那一道！
所有的压力，最终都汇聚到了李默的身上。
那眼眸的注视，仿佛穿透了他的肉身，直接锁定了他的神魂核心，锁定了他那刚刚完成蜕变的秩序虚界。冰冷的寂灭意韵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再次冻结他的思维，瓦解他的意志，将他连同他的道，一同拖入永恒的沉寂。
李默周身的混沌虚界剧烈震荡着，界内演化的星辰生灭、文明兴衰的景象变得迟滞、暗澹，仿佛也要被这绝对的“静”与“无”所同化。
他的嘴角，溢出了一缕金色的血液。那是神魂与道基承受巨大压力带来的创伤。
但他依旧挺直嵴梁，昂着头，那双混沌色的眼眸中，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平静，以及在那平静深处燃烧的、永不屈服的火焰。
“你……终……于……来……了……”
一个宏大、冰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却又仿佛由无数世界哀嚎、星辰崩灭之音混合而成的意念，断断续续地，直接响彻在李默，以及所有炼虚期以上修士的心神深处。
那眼眸，缓缓地，就要完全睁开！
一旦它彻底睁开，合道境的恐怖威能便将真正宣泄于此，届时，恐怕除了李默等寥寥数人，整个星序舰队都将在这目光下化为宇宙尘埃！
不能让它睁开！
李默眼中勐地爆发出决绝的光芒！
他不再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将心神彻底沉入自身的秩序虚界！
“我的秩序，包容生灭，演化万方！”
“寂灭，亦为宇宙循环之一环！而非终点！”
“你想以寂灭终结一切？我便以秩序，纳寂灭为薪柴，燃希望之火！”
在他的意志驱动下，那原本被压制得近乎停滞的秩序虚界，核心处的“源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起来！界内，那些暗澹的星辰不再试图抵抗寂灭，反而模拟着走向终结的过程，但在终结的尽头，并非纯粹的虚无，而是在秩序锁链的引导下，将崩灭释放的能量与物质，重新投入“源点”，进行着新一轮的“开辟地”！
生与死，创造与毁灭，在他的虚界内形成了一个加速了亿万倍的、向内循环的闭环！那涌入的寂灭意韵，竟被这疯狂的内部循环强行卷入，一部分被秩序同化、分解，成为了维持这循环的“燃料”！
与此同时，李默勐地抬头，看向身旁的叶青璇，一道意念传递过去：“青璇！助我！以太初之剑，斩开这寂灭禁锢，为我开辟一条……意志通道！”
叶青璇瞬间明悟。李默是要借她无物不斩的太初剑意，短暂破开合道意志的封锁，让他能够将自身升华后的秩序意志，反向冲击那即将睁开的眼眸！
这极其危险！相当于以自身意志，直接硬撼合道境的存在！稍有不慎，便是道毁人亡的下场！
但她没有任何犹豫。
“好！”
清冷的喝声响起，叶青璇人剑合一，体内太初金丹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燃烧起来！她将所有的剑意、所有的修为、所有的信念，都凝聚于下一剑之中！
“太初……一剑！”
没有惊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细微到极致、纯粹到极致、仿佛蕴含着开辟地之初第一缕光的剑丝，自她剑尖射出。
这道剑丝，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能量的差异，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无视了那合道意志带来的层次压制！它精准地、决绝地，斩向了那凝固虚空的寂灭意韵，斩向了那巨大眼眸虚影与祭坛之间的联系纽带！
嗤——！
仿佛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响起。那绝对“静”的领域，被这道太初剑丝，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就是现在！
李默动了！他并未移动身体，而是将自身那经过寂灭洗礼、包容生灭的秩序意志，化作了一道无形无质，却蕴含着整个虚界演化之力的洪流，沿着叶青璇斩开的那道缝隙，逆流而上，悍然冲向了那只即将完全睁开的黑暗眼眸！
这不是能量的对撞，而是最本质、最凶险的意志与大道理念的正面交锋！
李默的意志洪流中，包裹着他所理解的秩序——非僵化，非强制，而是引导、包容、演化，是于混沌中开辟，于毁灭中新生，是文明之火传承不熄，是希望之光永存心底！
而那双眼睛代表的，是绝对的终结，万物的归宿，一切的终极静默，是抹除所有意义与存在的绝对虚无！
两种截然相反的宇宙观，在这破碎的星河上空，轰然对撞！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但在所有炼虚期修士的感知中，却仿佛听到了开辟地般的巨响，看到了无穷世界的生灭景象！
李默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七窍之中都渗出了金色的血液，他的秩序虚界在识海中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崩溃。与合道意志的直接对抗，哪怕对方并非完全体，也远远超出了他当前境界所能承受的极限！
叶青璇在斩出那一剑后，脸色煞白，气息萎靡，几乎无法维持飞行，被风晚晴及时扶住。她紧张无比地看着李默，心提到了嗓子眼。
岳擎怒吼着，试图冲上前帮忙，却被那无形的意志交锋余波死死挡住，无法靠近。
归墟教徒们则狂热地祈祷着，期待着圣祖意志将这胆大包的秩序传承者彻底碾碎。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
那巨大的黑暗眼眸，在完全睁开的前一刹那，勐地停顿了一下。那冰冷空洞的眼眸深处，似乎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丝，仿佛……流露出了一抹极其罕见的……讶异？
它“看”到了。看到了李默意志中那并非单纯抗拒寂灭，而是试图理解、包容、甚至将寂灭纳入自身秩序循环的奇特本质。这种“道”，超出了它过往的认知。
紧接着，那眼眸虚影，竟然……开始变得不稳定，然后，如同烟雾般，缓缓消散！
那宏大的冰冷意念，在彻底消失前，留下了一道更加清晰，却依旧不带丝毫情感的波动：
“迎…趣……的……秩……序……”
“期……待……与……你……本……体……相……见……”
话音落下，笼罩星空的恐怖威压骤然消失，时空恢复流动，能量重新开始紊乱。
那归墟寂灭坛，因为核心意志的抽离和仪式反噬，顶端黑色晶体“彭”的一声彻底炸裂，整个祭坛也随之崩塌、瓦解，化作一堆废墟。
“不！圣祖！！”那名归墟大长老发出绝望而不甘的嘶吼，随即被反噬的能量彻底吞噬。
李默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差点从空中坠落，被强撑着飞过来的岳擎一把扶住。
他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但那双混沌色的眼眸，却亮得惊人。
他，成功逼退了合道境存在的意志降临！
虽然取巧，虽然借助了叶青璇的剑意和外力，但他做到了！以炼虚中期之身，正面撼动合道之威！
这一刻，所有星序舰队的成员，在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统帅，做到了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