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短短五日光景，沈锦程与德子便将整理妥当的账册与清单呈至勤政殿。
躬身禀报：“启禀陛下，此五日之内，朝野上下捐献白银共计一百二十五万两。
各类珠宝玉石配饰装满三箱，另有乡绅百姓捐献米粮共计一两千八百石。
所有财物皆已逐一登记造册，明细清晰，绝无错漏，还请陛下过目查验！”
霍启满意的看着这面前的账册。
霍启眸中刚因军饷难题得解漾起的欣喜，转瞬便被浓重的沉郁取代。
眉宇间拧起深深的褶皱，神色凝重如覆霜雪。
“军饷之事虽暂得缓解，可这般借百姓之力填补军需的法子，断不可再校”
他声音沉缓，带着难掩的沉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御案边缘。
“民间百姓度日本就不易，一针一线、一文一钱皆浸着血汗。
朕高居帝位，却要仰仗子民纾解国难，实在有愧万民托付。”
话音落时，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自喉间溢出，满是身为君主的自责与焦灼。
沈锦程见状，忙上前一步躬身劝慰，语气恳切而真挚。
“陛下此言差矣。百姓自愿捐输，并非迫于威压。
实则是感念陛下多年来轻徭薄赋、爱民如子的仁心，是对大乾江山、对陛下您的赤诚信任。
自陛下登基以来，减赋税、修水利、抚流民，桩桩件件皆为苍生谋福。
这般仁君之心，下百姓有目共睹，何来惭愧之？”
若霍启是耽于享乐、漠视民生的昏聩之君，民心早已离散，更难稳坐帝位多年。
这番肺腑之言，如一缕暖风，悄然吹散了霍启心头的郁结。
他紧绷的肩背缓缓松弛，眼底的沉郁渐褪，望向沈锦程的目光多了几分暖意与释然。
“沈卿这番话，倒让朕心头豁然开朗，宽慰不少。
此次军饷之事，你周旋调度、尽心尽力，办得极为妥当，这份功劳，朕记在心里，必不会亏待于你。”
“陛下言重了。”沈锦程连忙拱手推辞，神色坦荡而坚定。
“为国分忧、为君尽忠本就是臣的本分，些许微劳，何足挂齿，臣不求任何奖赏。
唯愿这筹得的军饷粮草，能日夜兼程送抵边关，早日交到将士们手郑
解前线燃眉之急，护我大乾疆土安稳，便是臣最大的心愿。”
霍启连连点头，“我大乾有沈卿这般臣子实乃大幸！”
之前他还怀疑沈锦程接近霍云霆会不会有什么不可告饶目的。
如今看来怕是自己想多了！
沈锦程急忙躬身道，“陛下谬赞为陛下，大乾解忧，是臣的本分与职责！”
还有霍云霆………
漠北边关，风漫过苍茫大地，城外绿草茵茵如铺翠毡。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旷野连着际，风卷草浪时，竟透着几分藏不住的肃杀。
城门之内，甲胄铿锵作响，将士们早已整束戎装、持刃待发。
肃然列队的身影映着晨光，满是临战的凝重。
霍云霆立在案前，玄色锦袍衬得身形挺拔，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沉郁，目光紧紧锁在案上铺开的舆图之上。
指尖覆过舆图上标注的北辽疆域，指腹摩挲着粗糙的绢布，沉厚的嗓音在静肃的军帐中缓缓响起。
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北辽国看似势盛，实则由诸部拼凑而成，各部心思各异。
并非铁板一块，亦非坚不可摧。”
话锋一转，他指尖猛地点在舆图上一处标记，语气添了几分冷厉：
“此番与西域勾结来犯的，正是北辽第一大部——白塔纳尔部。
其首领塞穆心性狠戾，素来嗜杀好战，惯于恃强凌弱。
先前裴将军率军征讨，曾将其打得丢盔弃甲、毫无招架之力。
怎料此部贼心不死，竟暗通西域，两股势力同时出手。
想要打我大乾一个措手不及。”
帐内将士闻言，皆面露愤色，却又难掩忧虑。
霍云霆抬眸扫过众人，将眼底的焦灼压下几分，沉声道：
“如今漠北守军兵力单薄，若强行正面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本王已修书奏章，快马送返京城求援，只需静待援军抵达，便可内外夹击，破此困局。”
话音稍顿，他眉宇间添了几分凝重，语气也沉了几分：
“只是眼下城中粮草将尽，已支撑不了多日。
援军何时能至尚是未知，我等断不可坐以待毙，坐耗粮草与士气。
当务之急，需另寻破局之法，既要稳住城防，更要解粮草之困，方能撑到援军到来之日！”
话音落时，帐内静无声息，唯有风卷帐帘的轻响。
帐内寂静片刻，西侧一员络腮胡将领猛地抱拳，声如洪钟：
“王爷！末将愿率一队精锐，趁夜绕至敌军后方，拼死截下他们的粮草！
哪怕只抢得半月口粮，也能为城中多撑几日！”
霍云霆抬手按住案沿，眸中闪过一丝沉吟，缓缓摇头：
“白塔纳尔部素来谨慎，粮草营必派重兵驻守，贸然劫粮，恐损兵折将，得不偿失。”
他指尖再次滑过舆图，掠过北辽诸部的分界，目光陡然一亮，沉声道：
“方才我北辽非铁板一块，便是破局关键。
白塔纳尔部素来欺压旁支部，积怨甚深，其中乌桓、贺兰山两部。
早对其独揽权势心怀不满，只是迫于其威势不敢发作。”
“王爷的意思是……”身旁参军眼神微动，似是窥得几分端倪。
“正是。”霍云霆颔首，语气添了几分果决。
“可派心腹之人，乔装成北辽牧民，暗中潜入乌桓、贺兰山两部，晓以利害。
若白塔纳尔部攻破漠北关，势力再增，他们迟早会被吞并。
反之，若助我等牵制白塔纳尔，待战事平定，朝廷必以牛羊、布匹相赠，保其部安稳。
若能动其他两部，牵制白塔纳尔兵力，我等便可趁机寻隙。
趁机偷袭白塔纳尔部落……”
话音刚落，又一员将领上前一步：
“即便能动两部，城中粮草也已无多，若联络部落耗时过久，怕是撑不到那时。
不如一面遣人联络，一面派轻骑外出搜寻，漠北外围有几处隐秘绿洲。
或许有牧民囤粮，亦可猎捕野兽充作军粮，暂解燃眉之急。”
霍云霆眼底露出赞许之色，抬手拍向案面：“此计可行！
双管齐下，方能稳操胜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