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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绝眼角滑落的那滴泪,还有指尖那一下微弱到几乎不可查的颤动,像是投入死水里的石子,让整个静室都跟着“活”了过来。

李太医激动得手都在抖,一边连忙重新搭上萧绝的腕脉,一边连声吩咐旁边的军医:“快!再看看王爷的体温!面色!还有呼吸!仔细看,有什么变化都记下来!”

老军医连忙凑过去,先是心翼翼地探了探萧绝的额头,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再俯身侧耳听他的呼吸,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一点:“烧……烧好像退了一点点?额头没之前那么烫手了!呼吸……呼吸好像也稍微有力了一丁点?不是,李太医,您还是自己来看看,我怕我老眼昏花看错了……”

李太医自己也正仔细感受着指下的脉搏。那脉象依旧杂乱虚弱,但和之前那种随时要断线风筝般的飘忽绝望感不同,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扎根般的韧劲。虽然还是乱七八糟,但“乱”得好像有点章法了,不再是无序的崩坏。

“有效!真的有效!”李太医抬起头,眼睛亮得吓人,声音都带着颤,“王爷的生机……被拉住了!这药对症!快,准备温水和干净帕子,给王爷擦擦身子,帮助散热。还有,参汤呢?再准备一碗温和的参汤,一个时辰后,如果王爷情况稳定,再喂一次药!”

整个静室瞬间忙而不乱地运转起来。下人们端来温水,军医心地给萧绝擦拭额角和脖颈。李太医则和另一位军医凑在灯下,再次核对药方和煎药的火候顺序,确保万无一失。

沈知意一直紧紧握着萧绝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到他灰败的脸上似乎真的少了一点死气,听到军医们激动的话语,她那颗悬在万丈深渊上的心,终于一点点、一点点地往上提。

但她不敢完全放松。手臂上的伤口一阵阵抽痛,失血后的虚弱和连日奔波的疲惫,如同潮水般不断涌上来,冲击着她强撑的意志。

李太医忙完一阵,回头看见沈知意还僵坐在那里,脸色白得跟纸一样,连忙过来:“娘娘,王爷情况暂时稳住了,有我等守着,您快回去歇息吧!您这伤,还有这身子,再不休息要垮的!”

沈知意摇摇头,声音轻飘飘的:“我再坐一会儿……就一会儿……等他……稳当些……”

李太医还想再劝,但看她那执拗的眼神,知道劝不动,只得叹了口气,找来一张厚实的毯子,轻轻披在她身上,又让人端来一碗更浓些的安神补血汤,看着她勉强喝下去。

夜,一点点深了。

静室里只剩下烛火哔剥的声音,和众人刻意放轻的呼吸声。

沈知意趴在榻边,握着萧绝的手,眼皮越来越沉。手臂的疼痛似乎都变得遥远,极致的疲惫终于彻底淹没了她。她脑袋一歪,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就这么握着萧绝的手,沉沉睡了过去。

李太医见状,示意其他人不要打扰,只让一个药童在旁边看着火候和王爷的情况。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

后半夜,萧绝的体温又反复了一次,起了一点低烧,但很快又在药物的作用下退了下去。脉象虽然依旧弱,但那一丝韧性却越来越明显。

快亮的时候,最年长的陈军医再次给萧绝诊脉后,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对一直没敢合眼的李太医低声道:“李大人,王爷的脉……算是真正‘着床’了!毒……拔出来了!虽然身子亏空得厉害,但命……肯定是保住了!”

李太医长舒一口气,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揉了揉熬得通红的眼睛,也露出笑容:“老保佑,王妃娘娘的药方……神了!”

两人正低声着,榻上忽然传来一声极其细微、几乎听不见的呻吟。

“嗯……”

声音虽,但在寂静的清晨,却如同惊雷。

李太医和陈军医同时猛地转头,看向榻上。

只见萧绝那一直紧抿着的、青灰色的嘴唇,似乎微微动了动。长而密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剧烈地颤抖了几下。然后,在那一片朦胧的、透过窗纸的微光中,那双紧闭了数日的眼睛,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起初,眼神是涣散的,没有焦距,只有一片茫然的白。他似乎在适应光线,眼珠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视线模糊地扫过床顶的帷幔,扫过旁边李太医和陈军医两张激动得有些扭曲的老脸,最后,一点点地,落到了趴在榻边、那个毛茸茸的、压着他一只手的脑袋上。

沈知意睡得很沉,侧脸压着胳膊,露出半张苍白的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深深的阴影,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意识地微微蹙着,仿佛还在担忧。她的左臂露在外面,包裹着厚厚的、已经渗出点点暗红的绷带,格外刺眼。

萧绝的目光,在触及那刺眼的绷带时,猛地停滞了一下。涣散的眼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迅速聚集。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干涩沙哑、几乎不成调的气音:“……谁?”

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但李太医还是捕捉到了,他连忙凑近些,压低声音,带着激动和心:“王爷?您醒了?您感觉怎么样?我是李时安,太医院的。”

萧绝的眼珠转向他,眼神依旧有些空茫,但李太医的脸他似乎认得。他又艰难地转过头,目光再次落回沈知意身上,还有她受赡手臂。这一次,他看得更久,更仔细。

然后,他那只一直被沈知意握着、此刻被压住的手,极其缓慢地,动了动手指,似乎想要抬起来,去碰碰她的脸,或者……碰碰那碍眼的绷带。但他太虚弱了,手指只是微微颤抖了几下,便无力地垂落。

“……她……”他喉咙滚动,费力地挤出另一个字。

李太医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道:“王爷放心,是王妃娘娘!娘娘为了救您,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亲自上山采了解毒的主药冰魄草,这才……这才受零伤。不过娘娘没事,就是累极了,刚睡着。”

王妃?知意?

她来了?从京城?还……受伤了?

萧绝的瞳孔微微收缩,涣散的眼神里终于凝聚起一点清晰的光。他看着沈知意憔悴疲惫的睡颜,看着她手臂上刺目的绷带,胸口的位置,传来一阵熟悉的、闷闷的疼,比中毒时的绞痛更让他难以忍受。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压抑的叹息,用尽了此刻所有的力气,才勉强从干裂的嘴唇里,挤出几个断续的字:“……笨……怎么……来了……”

声音太轻,睡梦中的沈知意毫无所觉,只是无意识地咂了咂嘴,脑袋在他手边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看着她这毫无防备、累极睡去的模样,萧绝心中那片因为中毒和昏迷而冰封荒芜的地方,仿佛瞬间被一股温热的暖流冲破,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所有的疑惑、震惊、后怕,都化作了眼底深处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怜惜和……失而复得的庆幸。

他不再试图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李太医见状,知道王爷虽然醒了,但精神体力都还极差,不宜多话。他轻手轻脚地端来温水,用棉签沾湿,心地润湿萧绝干裂的嘴唇,又低声道:“王爷,您刚醒,还需静养。毒已解,但身子亏空太大,得慢慢将养。王妃娘娘守着您好几了,让她多睡会儿吧。”

萧极轻地眨了下眼,表示明白。

他的目光,却再也没有从沈知意身上移开。

晨光透过窗纸,渐渐明亮起来,温柔地笼罩在紧紧依倌两人身上。

一个在沉睡,却带着安心的疲惫。

一个已苏醒,满眼是劫后余生的眷恋。

生死线上走一遭,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人,是她。

这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