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空的靴底再次踏上研究院区的铸铁栈道。
不同于昨夜的急促，今日的脚步带着刻意的放缓，目光扫过墙面每一寸铜绿斑驳的痕迹——
昨夜码头金属箱上的十字铃兰标记，像枚细碎的针，扎在记忆里挥之不去。
派蒙揉着惺忪的睡眼浮在身侧，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明明折腾到亮才睡，菲希里耶姐怎么还能这么早催我们来工坊啊？”
话音未落，发条工坊的木门已从内拉开。
奎瑟尔顶着乱糟糟的浅发，白大褂上的机油污渍比昨日更甚，手里还攥着半截未组装的发条零件。
“你、你们可算来了！”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张，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
“昨晚回去检查工坊的设备，发现艾德温前辈留下的旧机芯里，藏了东西！”
空跟着他走进工坊深处，昨夜被雷蒙多锁上的终端机此刻正亮着幽蓝的光。
奎瑟尔颤抖着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屏幕上缓缓展开一份加密文档，解锁的瞬间，一个熟悉的符号赫然显现——
正是十字铃兰。
派蒙凑上前眯起眼睛：“这和码头箱子上的标记一模一样！艾德温前辈难道和那个什么学会有关？”
“不是有关，是他一直在调查十字铃兰学会的遗留研究。”
菲希里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手里拎着个沉甸甸的帆布包，进门就将一摞泛黄的笔记拍在工作台上，
“我今早去了科学院的档案室，查到了艾德温前辈的秘密备案。”
她翻开最上面的笔记，纸页边缘已被反复翻阅得卷起，
“他在爆炸前三个月就开始追踪学会的能量实验，有人在偷偷复刻五百年前的禁忌技术。”
空的指尖轻轻拂过笔记上的公式，忽然注意到页脚有行极淡的批注：
“始基矿与胎海之水的共振阈值，需在异重力场中重新测算。”
这行字的墨迹与正文不同，显然是后期添加上去的。
奎瑟尔凑过来一看，突然惊呼：“这、这是中央实验室爆炸前一周的笔迹！
艾德温前辈当时明明在调整核心稳定参数，根本没提过胎海之水！”
“他在隐瞒什么？”菲希里耶的眉头拧得更紧，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还是，他早就知道爆炸会发生？”
就在这时，雷蒙多的身影出现在工坊门口，制服上的齿轮徽章沾着露水，显然是刚从枫丹廷赶来。
“不好了，纳克有消息了。”他将一份逐影庭的通报拍在桌上，脸色凝重，
“有人在科学院的旧档案室见过他，而且他带走了博絮埃先生的研究手稿——
就是那位负责重建纪念图书馆的老学者。”
派蒙瞪大了眼睛：“博絮埃先生？之前奎瑟尔提到过受他指导的那位？”
“正是。”雷蒙多叹气时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博絮埃先生的图书馆原本叫阿兰·吉约丹纪念图书馆，藏着很多初代研究员的手稿，其中就有十字铃兰学会的相关记录。
纳克要那些东西，肯定是想完善核心的武器化改造。”
空忽然指向终端屏幕上的异重力场数据：
“中央实验室废墟里有漂浮的异重力凝水体，艾德温的批注提到要在那里测算参数。”
他回忆起昨夜在废墟看到的能量残留，
“或许那里还有未被发现的线索。”
菲希里耶立刻站起身，将笔记塞进背包：“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
雷蒙多先生，麻烦你联系逐影庭封锁废墟区域，防止纳克回去补漏。”
“已经安排好了。”雷蒙多掏出一枚特制的能量探测仪递给空，
“这是科学院的最新设备，能检测到始基矿的微弱残留。
记住，废墟里的凝水体很不稳定，千万别靠太近。”
穿过研究院区的中央广场，爆炸后的实验室废墟愈发清晰。
断裂的钢筋如枯骨般直指空，数块巨大的异重力凝水体悬浮在半空，
折射着晨雾中的微光，水面上还漂浮着细碎的金属残渣。
空启动探测仪，屏幕立刻发出急促的蜂鸣，指针疯狂指向废墟深处的一块凝水体下方。
“就在那里。”空收起探测仪，拨开挡路的扭曲钢管。
菲希里耶紧随其后，手里的短刀下意识地握紧，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阴影。
奎瑟尔则缩在两人身后，时不时踢到地上的零件，发出清脆的声响，每次都吓得自己一哆嗦。
凝水体下方藏着一间半掩埋的密室，入口被倒塌的混凝土块堵住，只留下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空率先钻了进去，扑面而来的不是机油味，而是淡淡的海水腥气。
密室中央的石台上，摆放着一台布满灰尘的实验装置，上面赫然刻着十字铃兰标记，旁边还散落着几页烧焦的手稿。
“这是能量增幅器的改良版。”奎瑟尔凑上前，心翼翼地拂去装置上的灰尘，
“艾德温前辈居然在研究这个？
这东西能把始基矿的能量放大十倍，但稳定性会彻底失控——
和纳克用的场力发生装置原理相似，但更精密。”
菲希里耶捡起地上的手稿，拼凑出残缺的字句：
“……十字铃兰遗留的胎海之水样本……意识剥离实验失败……能量溢出不可控……”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难道艾德温前辈的爆炸，根本不是意外？是实验失控了？”
空的目光落在装置底部的凹槽里，那里残留着淡蓝色的结晶痕迹，与昨夜核心上的能量残留一模一样。
他忽然注意到凹槽边缘刻着一串细的编号：“S-4711”。
这个编号让奎瑟尔猛地一惊：“这、这是我和纳勘年合作过的项目编号！
我们当时在研究机关的神经网络接入技术，后来纳克项目终止了，没想到……”
“他在骗你。”菲希里耶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
“纳克肯定早就知道艾德温前辈的研究，甚至可能一直在利用你的技术！”
就在这时，密室入口突然传来响动，碎石簌簌落下。
菲希里耶立刻转身，短刀直指入口：“谁在那里？”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缝隙中钻了出来，正是肖西韦尔。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嘴里骂骂咧咧：
“这破地方比柔灯港的船底还难钻。幸好勒马克告诉我你们在这，不然又要跑空。”
派蒙飘到肖西韦尔面前：“你怎么会来这里？难道有纳磕消息？”
“那混蛋昨晚联系了孔锡尼。”肖西韦尔从怀里掏出一张揉皱的纸条，
“勒马克在他们的交易点偷听到的，要在‘纪念图书馆的钟楼下’交接什么东西，还提到了‘胎海之水的最后样本’。”
“纪念图书馆？博絮埃先生的那个？”奎瑟尔突然提高声音，
“那里根本没有钟楼！而且三前图书馆刚发生过火灾，大部分手稿都被烧了！”
空的脑海中突然闪过雷蒙多的话——图书馆原本叫阿兰·吉约丹纪念图书馆。
他立刻掏出探测仪，屏幕上的指针再次跳动，指向废墟之外的西北方向。
“不是现在的图书馆，是旧址。”空快步走向入口，
“雷蒙多过，初代图书馆在爆炸中被毁，后来才重建的。”
众人跟着探测仪来到研究院区的西北角，这里只剩下一片长满杂草的地基，中央立着一座残缺的钟楼骨架。
空的探测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屏幕上显示出强烈的始基矿信号。
他蹲下身，拨开杂草，露出一块刻着十字铃兰标记的石板。
“就是这里。”空用力掀开石板，下方是一条通往地下的阶梯，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菲希里耶点燃随身携带的火把，率先走了下去，
火光映照下，墙壁上满是斑驳的实验记录，还有许多与密室装置相似的设计图。
阶梯尽头是一间宽敞的地下实验室，中央的玻璃容器里还残留着少量淡蓝色液体，散发着微弱的光晕。
“这是胎海之水。”菲希里耶凑到容器前，眼神凝重，
“艾德温前辈的笔记里，这东西能保留意识，但会溶解肉体——是十字铃兰学会的禁忌研究。”
奎瑟尔突然指向实验室角落的铁架，上面挂着一件残破的白大褂，口袋里掉出半本日记。
空捡起来翻开，扉页上写着艾德温的名字，最新的一页日期正是爆炸当：
“纳克发现了胎海之水的样本，他想用来改造始基核心，实现意识控制机关的疯狂计划。
我不能让他得逞，只能启动自毁程序。
十字铃兰的标记是警告，希望有人能发现真相……
博絮埃先生的图书馆里藏着克制他的方法，可惜我没时间了。”
“克制他的方法？”派蒙歪着头问，“难道是指手稿里的内容？”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入口突然被堵住，纳磕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得意的狂笑：
“没错，就是那些手稿。可惜你们来得太晚了，我已经拿到我想要的了。”
他探出头，手里举着一个黑色的笔记本，
“艾德温的研究果然没让我失望，有了这个，整个枫丹的机关都会听我指挥。”
菲希里耶立刻冲上前，却被纳克扔下来的烟雾弹挡住去路。
烟雾散去后，入口已经空无一人，只留下一枚正在转动的齿轮，上面刻着“柔灯港南码头”的字样。
“追！”菲希里耶抓起地上的火把就往阶梯上冲，“这次一定要拦住他！”
空紧随其后，路过玻璃容器时，注意到液体表面倒映出钟楼的影子，
而影子的方向，正对着研究院区的发条工坊。
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实验室墙壁上的设计图——
那些看似杂乱的线条，拼凑起来正是工坊的地下结构。
“奎瑟尔，工坊的地下是不是有隐藏区域？”空问道。
奎瑟尔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
“对！有个初代研究员留下的应急避难所，入口在工坊的动力室下面，只有用特定的机芯才能打开！
纳勘年参与过动力室的改造，他肯定知道！”
众人立刻折返工坊，奎瑟尔熟练地打开动力室的地板，露出一道通往地下的暗门。
暗门后的通道里，布满了正在运转的发条机关，显然刚被人激活过。
空拔出无锋剑，劈开迎面扑来的机关爪，前进的速度丝毫未减。
通道尽头的房间里，纳正对着一台巨大的装置调试参数，装置上连接着始基核心，淡蓝色的能量流不断涌入。
“你们来得正好。”纳克转过身，脸上露出疯狂的笑容，
“见证我的伟大发明吧——意识控制机关，从此枫丹就是我的下！”
“做梦！”菲希里耶甩出短刀，精准地击中装置的电源接口。
纳克见状大怒，按下身边的按钮，数台攻坚特化型机关立刻围了上来。
空立刻上前迎战，剑光闪过，机关的核心纷纷碎裂。
奎瑟尔则趁机冲到装置旁，试图拆除连接核心的线路。
激战中，空注意到装置顶部的十字铃兰标记，突然想起密室里的能量增幅器。
他抓起地上的一根钢管，用力砸向标记处的接口，
装置瞬间发出刺耳的警报，能量流开始紊乱。
纳克见状不妙，转身想逃，却被肖西韦尔堵在门口——
原来肖西韦尔早就绕到了出口，守株待兔。
“跑啊，怎么不跑了？”肖西韦尔一拳将纳克打倒在地，夺过他手里的笔记本，
“敢在柔灯港附近搞事，活腻歪了？”
菲希里耶捡起笔记本，翻开后松了口气：“还好，艾德温前辈的克制方法还在。
只要毁掉这个，核心就再也不能被武器化了。”
她看向被按在地上的纳克，眼神冰冷，“你欠艾德温前辈的，现在该还了。”
空走到装置旁，看着逐渐平息的能量流，探测仪上的指针慢慢恢复正常。
他注意到装置底部刻着一行字，是阿兰·吉约丹的签名，旁边还有一句批注：
“科学的目的是守护，而非毁灭。”
这时，雷蒙多带着逐影庭的人赶到，将纳克押走。雷蒙多看着地上的装置，感慨道：
“幸好你们及时阻止了他。艾德温要是泉下有知，一定会很欣慰。”
菲希里耶将笔记本和艾德温的笔记心翼翼地收好，抬头看向窗外的朝阳：.
“前辈的清白，终于能还了。”
空走出工坊，研究院区的晨雾已经散去，阳光洒在斑驳的院徽上，.鎏金的发条图案似乎重新焕发出光泽。
派蒙突然指着远处的凝水体，惊讶地喊道：“快看！那些水好像变清澈了！”
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悬浮的异重力凝水体上，淡蓝色的光晕渐渐褪去，露出下方隐藏的另一间密室入口，
门上同样刻着十字铃兰标记，但旁边多了一个的水仙图案。
奎瑟尔凑过来看了一眼，疑惑地挠挠头：“这、这是水仙十字结社的标记吧？
听和十字铃兰学会渊源很深……难道还有别的秘密？”
空的指尖轻轻触碰门板，感受到微弱的能量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