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弃还想多问两句,突然眼前一闪,瞬间换了景象——黑暗虚空、五色幽光、黑色石镜、镜中人……一眨眼统统消失不见。
自己仰面躺在牢房冰冷地上,蛛妖趴在正上方一动不动,庞大躯体仿佛有千斤重,压的肋骨几乎散了架,连吸一口气都痛的想死。
阿弃用尽吃奶力气,从蛛妖腹下挣扎爬出来,重新站到它前面。它已经浑身僵硬毫无生机,六只眼睛浑浊发灰,长长的刺舌从嘴角一直耷拉到地面,舌尖上沾着一些白色黏液(至少有一部分属于阿弃),八条黑黢黢的尖腿失去光泽,无力蜷缩在腹部……
不,不是八条腿,是七条半——
它的左前腿缺了半截……哈,这个倒霉蛋居然是个残疾,哈哈,之前太过紧张,只顾盯着它的嘴,完全没注意它的腿。
突然,他脑子一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兴奋的一个劲拍打大腿……杀死老羊侄子的凶器——那根黑色弧形“短矛”,其实压根儿不是什么短矛,而是蛛妖缺失的那截腿尖,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折断,并被放进棺材里,但有一点确信无疑——蛛妖就是凶手!
不过光凭嘴老羊肯定不信,必须搞一截腿尖当作证据!(毕竟嘛是桩价值一万两的高端任务。)
阿弃干就干。
他用脚拼命踹蛛腿,啪啪啪、啪啪啪,踹了半,脚底板都踹麻了,连一个裂口都没踹出来。这也难怪,人家好歹是尸妖,要是被一个人类踹断腿,啧啧啧,妖脸往哪儿搁啊?
他看来看去,又相中了蛛嘴边短螯牙。螯牙比腿细的多,双手抓住来回扳扯,很快就听到吧嗒一声,从嘴角应声而断。
阿弃手握断螯充当凿子,对准蛛腿最薄弱的关节处,叮叮叮、叮叮叮,一通乱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前半截凿下来(用蛛螯凿蛛腿,算是“原汤化原食”的一种吧),虽然茬口乱七八糟、品相难看,但充当证据绰绰有余。
他禁不住回头瞅了一眼之前的断腿,茬口光滑齐整,显然是被刃器一下切断,比自己凿的不知漂亮多少倍。这有点不可思议——当时蛛妖还活着,邪炁尚未消失,身体表面有异鳞保护,什么样的神兵利器能如此锋利?
虽然拿到证据,但还有件事没想好……怎么离开这里?——头顶上的铁栅至少七八百斤,别逃出这间牢房,就连这座坑都出不去。
正在这时,哐啷啷——牢门打开。
哒哒、哒哒、哒哒,一团亮光靠近坑口……两名看守手举火把急匆匆走进来。
一个粗声音埋怨道:“你不是听见有怪声吗?”
另一个细声音辩解道:“叮叮叮、叮叮叮,响了好一阵子呢。”
“那为啥现在连个屁声都没有?你是不是听错了呀?”
“绝对不可能……”
二人一边一边把耳朵贴在铁栅上。坑底太深,上面的光根本照不下来,只能用耳朵听。
“不对劲啊,怎么底下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啊?”
“嗯,是不大对劲——平常甲字二号只要听见有人进来就会暴躁不行,嘶嘶叫着窜来窜去,现在咋会这么安静啊?……甲字一号还没找到,甲字二号千万别出事啊,不然二公子非把咱们几个活剥了不行!”
原来人面蛛妖桨甲字二号”。(难道失踪的甲字一号也是尸妖?)
“……保险起见,你还是下去瞅一眼吧。”
“又是我啊?”
“不是你难道还是我?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开铁栅。”
哒哒哒,一串脚步奔向墙角。
铛啷啷、铛啷啷……伴随铁链阵阵作响,铁栅缓缓掀开,一块长木板放了下来,一端搭在坑口,另一端斜抵在坑底。阿弃呲溜一下,躲进木板下方的阴影里,静静等待来人。
不一会儿,细声看守高举火把、步履笨拙沿着木板心翼翼往下走,浑身裹得严严实实,散发出的刺鼻药味一进坑就能闻见。
他下到离坑底还有一人多高,突然停住脚步,伸出火把不停在蛛妖眼前晃动。
“它好、好像……死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谁死了?”
“甲、甲字二号。”
“什么?!”上面的粗声看守以为听错了。
“甲字二号死了。”
“怎么可能?你没看错吧?”
“我没看错,它肯定死透透了。”细声看守已经大着胆子走到蛛妖跟前,用手随意玩弄眼珠。
“那两个‘活食’呢?”
细声看守随便扫了一眼:“找不到他俩,应该已经被甲字二号吃掉了。”
“那甲字二号怎么死的?”
“我感觉像是撑死的……一次吞下两个大活人,肚子肯定受不住啊。”
“放屁!从没听尸妖能被撑死!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看吧……妈的,简直比猪还蠢!”
粗声看守终于忍无可忍,也从木板奔了下来。
趁着两名看守全神贯注察看蛛妖,阿弃迅速跳上木板,踮起脚尖,悄无声息朝坑口奔去。直到他跳出坑外,开始呼哧呼哧回抽木板,看守们才猛然发觉,可惜为时已晚,木板被抽上去,仰望两丈多高、滑不留手的坑壁根本毫无办法。
粗声看守气的质问道:“你不他被甲字二号吃掉了吗?”
细声看守仍然嘴犟:“嗯……刚才明明没人呀。”
“那他是肚子里蹦出来的?跟你搭班老子真他妈倒了八辈子大霉!”
阿弃不管二人狗咬狗,径直奔到墙角,转动辘轳机关,放下铁栅,然后打开牢门。他没急着往外跑,先把头探出去……走廊里没人,隔壁两间牢房门虚掩着,隐约有嚷嚷声传出来,听声音像是还在寻找“甲字一号”。
阿弃悄悄溜出甲字二号牢房,反手关上牢门,踮着脚飞快朝甲字区入口奔去。入口铁栅门锁没有锁上,只是虚挂在铁链上。门外石厅里空无一人,哈,真是助我也。阿弃轻松走出甲字区,然后十分体贴的从外面把铁栅门锁上。
他怕西寺圭又莫名其妙冒出来,所以这次学乖了,先趴在丁字区门外观察了一会儿,确认里面没人,这才大咧咧走向吊笼位置……咦,吊笼怎么上去了?
他伸手拉动蛤蟆油灯的舌头,过了许久,坑井上方传来咿咿呀呀声……一架吊笼正从黑暗中缓缓降落。他摸了摸怀里,确认那截蛛妖腿尖还在,然后满意的拍了拍:“嘿嘿,一万两到手!”
吊笼渐渐进入石厅,他的笑容突然凝固——吊笼不是空的,里面还站着一位络腮胡子,双手交叉胸前,正恶狠狠瞪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