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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鱼小说网 > N次元 > 攀金枝 > 第四百五十章 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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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九,距离正旦只有十来的时间,征西大军班师回朝了。

京城几道城门全都大开,数万大军驻扎在城外,此次领兵的行军大总管尉迟大将军,奉圣旨,得以带领数百兵卒进城。

太子代表圣人,亲自率百官来城门迎接。

楼彧作为户部侍郎,能够进入议事堂的新贵,自然也在百官之粒

他的排序比较靠前,在一众沉稳持重,甚至是须发花白的中老年男人中间,年轻、俊美的他,格外的显眼。

他却低调、内敛,完全符合君子守拙的做派。

他举止从容,神情专注,仿佛只关注太子与尉迟等将领的互动,很是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

实际上,他眼角的余光一直在观察周围的大佬们。

比如站在最前面的左右仆射。

唔,韦仆射看似如常,实则身体周遭都笼罩着一股淡淡的郁气啊。

这位可是北境闻名已久的名士,与他家先生并称为“北韦南沈”。

最近几年,韦灵甫更是叱咤朝堂,官至宰相,俨然成了百官第一人。

韦氏,强势崛起。

除了朝堂上的韦仆射,后宫还有韦昭仪。

下一代呢,更有嫁给四皇子的韦般若。

韦氏的种种迹象,俨然有着超越独孤氏、李氏等,成为大虞第一外戚的征兆。

可惜——

正所谓盛极必衰啊。

韦氏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根基尚浅,却急着投资。

有了晋城长公主这样的大靠山还嫌不够,竟然还妄想掺和诸皇子之事。

楼彧神色如常,脑中却飞快的闪过这些。

表面上,晋城与韦氏和离,似乎并没有牵扯太多。

只是因为韦驸马的风流债。

事实却是,两个家族的联姻,从来都不会只关注情情爱爱。

外室也好,侍妾也罢,不过都是玩物,远远达不到祸乱家宅的地步。

不过是拿来作筏子的借口,这一点,楼彧能够猜到,晋城、韦氏等,也都心知肚明。

所以,素来尊贵的韦仆射,今日迎接大军班师这样的大日子里,却还遮掩不住一身的颓然。

韦氏大厦将倾!

韦灵甫作为韦家的领头人,或许还没有查到具体的线索,却已经有了预福

楼彧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又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

太子代表圣人,亲自迎接征西大军,他为尉迟大将军牵马,尉迟大将军几乎连滚带爬的跳下了马背。

一边矜贵却礼贤下士,一边非但不倨傲、反而诚惶诚恐……君臣那叫一个和谐。

大军入了城,尉迟等将领进入太极宫,交付差事,呈送战绩。

征西大军破了突厥王庭,消灭了突厥的主力,虽然没有彻底让突厥亡国,却也让突厥二三十年内彻底失去了为祸中原的实力。

突厥可汗亲自奉上降书,并与王子、王女等,一起被征西大军带回了京城。

另外,还有突厥的左右贤王等贵族,也都一并被俘虏。

与战马、牛呀、羊呀等,一起被运回了大虞。

只除了一人——可贺敦。

这位前朝的成安公主,二十多年前和亲突厥,靠着自己的美貌与能力,在突厥王庭占据了一席之地。

大虞初立的时候,又是成安公主,鼓动突厥汗王,趁机派铁骑长驱直入,直逼长安。

那一年,若非楼彧率领楼家军迎面痛击,刚刚搞完兵谏的圣人,可能要被迫与突厥议和。

虽然不至于让大虞有城破、亡国的危险,却也给圣人添了麻烦。

而这,就是成安公主的功劳。

这几年,突厥与大虞摩擦不断,每年都有铁骑犯边,亦有成安公主的手笔。

还有卢国夫人,以及现在的四皇子……都跟突厥有了勾连,而媒介就是成安公主。

成安公主仿佛认准了大虞这个敌人,将国破家亡的帐,全都算到了杨氏皇族头上。

多年来的诸多算计,成安公主未必不知道这些并不能让大虞伤筋动骨,但她就是想给这个取代了自家皇朝的新朝添堵!

楼彧想到了成安公主,不禁想到了王棉提到的一个词儿——搅屎棍!

在楼彧看来,成安公主的许多做法,让她像极了搅屎棍,损人不利己,只为了恶心旁人!

但,当突厥王庭被破的那一,成安公主却展现出了皇家贵女的傲骨。

她没有像自己的丈夫、儿女那般向征西军投降,而是决绝的自刎。

她应该是思念故土的,也应该做梦都想回到中原。

但,她拒绝以战俘的身份,回到那片魂牵梦萦的土地。

她离开的时候,是承载了皇朝安定、百姓安宁的和亲公主,是带着大批人马出塞的和平使者。

虽然悲怆,却也荣耀。

被俘?

坐囚车?

成安公主表示,她宇文氏绝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屈辱的境地。

“……倒是个有骨气,没有辍了皇家公主的威名!”

圣人听闻后,都忍不住的赞叹着。

虽然成安公主给大虞找了不少麻烦,但她始终都是中原皇朝的公主,是为了国家百姓而和亲的功臣。

且,失败后,没有苟且,反而以身殉葬她的皇朝,给早已覆灭的前朝,画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自古以来,朝对于“殉国”的评价都是极高的。

不管做了多少错事,紧要关头,却能以身殉国,那她就是英雌,足以载入史册。

前朝的种种,随着成安公主的死,彻底落下帷幕。

圣人感慨过后,便将这些丢到了一旁。

随着征西军的回归,突厥汗王、王子、王女等贵族,作为战俘,被押解进京。

圣人对于战败的敌人,有着最大的包容与仁慈。

就像南境的皇族,前朝的太子,全都得了个空头爵位,被当成吉祥物养在了京城。

如今,不过是多了一个突厥,只需照着旧例即可。

不过,突厥到底是番邦蛮夷,与前朝、南境等并不相同。

宇文氏、南境皇族,虽然也都是失败者,却还是能够被圣缺成身份相当的同类。

突厥的阿史那氏,唔,在圣热杨氏皇族看来,就只比奴婢强些。

所以,十多后的正旦宫宴,阿史那氏的贵族们,便以汗王为代表,亲自为圣人献舞。

表面上看,似乎是突厥汗王主动讨好。

但,实际的原因,只有阿史那氏的贵族们才知道。

哪有人会真的自甘下贱?

好歹也是曾经高高在上的王族啊!

若非逼不得已,谁愿意像个胡姬、伎子般,献媚讨好?

“……这大概就是成安公主自刎的原因!”

“到底是铁骨铮铮的皇家贵女,实在做不到向‘仇人’卑躬屈膝。”

王姮看着大殿上的异域歌舞,禁不住暗自感叹着。

她也是公主,当年亦是险些被送去和亲。

若大虞覆灭了,若她也沦为阶下囚,她大概也会选择自尽。

“啊呸!我在胡思乱想什么?”

“大虞盛世,正在开启,怎么就‘覆灭’?”

“再者,就算皇朝覆灭,我还有阿兄,还有阿棉等伙伴,我们有私兵,有船队!”

“即便大势不可抵挡,我们也可以出海。”

阿棉了,这个世界非常、非常、非常大。

不是只有一个朝,外面还有更为广大的地。

她绝不会走到自绝那一步!

这些年的经营,让他们有着足够的退路。

歌舞升平中,王姮暗暗的惊醒,又悄悄的自我安慰。

王棉也坐在前列,看着突厥汗王跳着胡旋舞,她禁不住点头:

大虞盛世,万国来朝。

圣人也终将成为可汗。

然后呢?

这个架空的王朝,还会出现女皇吗?

穿来十几年,上辈子的记忆愈发模糊。

但,重大的历史事件,以及着名的历史人物,王棉还是记得很清楚。

她暗自想着,目光禁不住瞥向了高阶之上的至尊夫妻。

圣人正值壮年,突厥的覆灭,让他愈发的意气风发。

圣人身侧的李皇后,衣饰华美,气质高贵,但完美的妆容,还是不能完全遮掩病态。

李皇后的病,又开始有了反复。

李明堂给李皇后研制了新药,用药之初,颇有些效用。

但,用了几次,便开始有了抗药性。

李皇后如今的身体,出席宫宴,已是勉强。

听,此次宫宴,真正负责、操持的,是太子妃卢氏。

“好熟悉的一幕啊!”

王棉忍不住在心底嘀咕着:“几年前,先太子妃还在的时候,皇后病重,就是由她负责,管理后宫!”

“宫宴,圣寿宴,以及其他的重大宴集,皇后都只能大概的提个框架,具体的事务,都有大卢氏操持!”

“这才几年啊,皇后的病,又复发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先心脏病,想要彻底根除,必须做手术!”

可惜,王棉虽然复刻出了消炎药、羊肠线,还大力推广了剖宫产等外科手术,但心脏手术这样的高端术式,根本无法在古代施展。

只一个“无菌”要求,就做不到。

还有人心中的成见与坚持……李皇后再宽厚仁慈,圣人再英明神武,也容不得有人在李皇后的心口开刀。

王棉甚至连都不敢,就怕自己以及李明堂落个华佗的下场!

古代,尤其是皇家的医闹,可是会死饶。

弄不好,还会一死一户籍,甚至一死一族谱!

“……只能这样了!皇后娘娘,对不住,我、怕死!”

更怕连累丈夫、嫡长闺。

王棉似乎能够感受到李皇后的生命,已经在悄然流逝。

但,她却无能为力。

“唉!大概我是最没用的穿越女了!无法改变世界,更无法改变历史!”

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王棉强行压下了万般思绪。

……

歌舞表演完毕,宫宴还在继续。

经过了最初的拘谨、规矩,此刻,宫宴上的贵人们,开始进入到真正的狂欢。

有人站起来,歪歪斜斜的与歌姬一起跳舞。

有人醉醺醺的跑去教坊司的乐伎面前,夺过他们手里的乐器,又是吹、又是敲。

有人则端着酒杯,跟亲近之人共饮。

“楼郎君!”

大郎来到楼彧夫妇面前,端起酒盏,举起双手,恭敬道:“请!”

楼彧站起身,也端起了酒盏,“殿下,请!”

经过两个月的磨合,大郎在楼彧面前,终于收起了一身的刺儿。

不只是他想通了,并感受到了楼彧、王姮的真心与善意,更多的,也是他见识到了楼彧的聪慧与强大。

多智近乎妖啊!

无所不能啊!

楼彧楼含章,果然不负盛名,不管是衙署的公务,还是诸多才艺,甚至是一些旁门左道,楼彧都能信手拈来。

人,骨子里都是慕强的。

尤其是似大郎这样十来岁的半大孩子,心智不够成熟,很容易被外物所影响。

他们有着孩子的顽劣与人性,也有着欺软怕硬、趋利避害的本能。

楼彧呢,虽然对大郎客气,却也不会卑躬屈膝,无条件的忍让。

大郎犯了错,或是故意发脾气,楼彧有着千百种法子,让大郎有苦不出。

王姮:……啧,跟从就熊的楼大郎作对,没有玩死你,都是看在你的身份与父亲的情面上。

玩不死,却也能让你愤懑、憋屈。

而驯化狼崽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对方打疼,让他知道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战胜,次数多了、教训吃够了,自然就能乖乖听话。

楼彧唱黑脸,王姮这个温柔的阿姑,就会唱白脸。

一个巴掌,一个甜枣,夫妻合作,就能慢慢的将大郎调教好!

这不,两个月的时间,已经初见成效。

大郎不再阴郁,他像极了十年前的楼彧,开始学会了伪装!

楼彧、王姮颇有些成就福

坐在帝后下手的太子,看到大郎恭敬的向楼彧敬酒,眼底染上了笑意——

孤果然没有看错人。

含章不只是公事上无往不利,教导弟子方面,亦是无比优秀。

如此,孤也就放心了!

太子垂下眼睑,掩藏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宫宴一直到深夜才结束。

楼彧王姮坐着马车,两人都有些微醺。

回到齐国公府,洗漱完毕,夫妻俩又蹑手蹑脚的跑去看了眼孩子,这才回到正寝室,准备休息。

就在这个时候,高几上的烛台忽然晃动起来,结实的罗汉床也有些微的摇晃。

楼彧脸色一变,下意识的抄手抱起王姮:“不好,地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