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婉的话音刚落,院中顿时响起一片哗然。
围观的村民们脸色骤变,看向乔老爷的目光里满是惊惧与嫌恶,纷纷下意识地往后退了数步,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哎呦娘嘞,这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竟能狠心派丫鬟毒杀亲生女儿!”
“啧啧啧,究竟是何等深仇大恨,才做得如此丧尽良之事!”
乔老爷闻言,脸色瞬间铁青如铁,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刚要张口辩解,却被身旁的绍家老二一眼看穿。
绍老二动作快如闪电,猛地撕下腰间衣摆,上前一把捂住乔老爷的嘴,另一只脚狠狠踹在他膝窝处。
“噗通”一声闷响,乔老爷重心不稳,重重跪倒在地,双手被绍家老二死死摁在背后,动弹不得,只能发出“呜呜”的挣扎声。
“啊——老爷!你放开他!”
旁边的大夫人见状,尖叫着就要上前拉扯,却被绍周氏带着几个儿媳齐齐拦住。
绍周氏本就因大喜日子遭遇这种事情而怒火中烧,此刻见大夫人还敢撒泼,当即扬手就给了她两记响亮的耳光,骂道:
“黑心肝的毒妇!你们害了婉娘还不够,如今还想作妖?”
几个儿媳也顺势摁住大夫人,抬手对着她的脸颊、胳膊一阵乱扇,一时间耳光声与大夫饶哭喊声响成一片。
这番变故不过几个呼吸间,等一众衙役匆匆上前将两边分开时,乔家夫妻早已被打得鼻青脸肿,发髻散乱,险些没了人样,瘫在地上不住呻吟。
绍老二挡在自家女眷身前,转过身迎上周大人沉凝的目光,连忙拱手,脸上带着几分讪讪的笑意:
“大人,草民也是见这老头儿油嘴滑舌,不肯老实,一时心急想让他安静些,才用了这般粗笨法子,还请大人赎罪。”
罢,他转头看向乔婉,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地催促:
“三弟妹,你方才这话只了半截,没头没尾的。
他们到底是你的生身爹娘,好端赌,怎么会平白要杀你?”
乔婉抬眼望去,正对上乔家夫妻那狠戾的眸子,里面满是警告与怨毒。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尽凄凉的笑,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因为他们见我怀了身孕,便起了歹心,竟灌我催产汤药,趁机将我腹中的孩子换掉。
妄图鸠占鹊巢,把乔家的儿子换到绍家来,改名换姓,将来好借着绍家的势头,让乔家飞黄腾达。”
“我自然不肯从命,可那时我身在娘家,孤立无援,只能以死相逼。
好在婆母他们及时赶了过来,才救下我和腹中的孩子。”
她喘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眼底翻涌着无尽的恨意与悲凉:
“却不想他们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买通了陈姓大夫。
借着我生产后血崩的由头,将我困在乔家,日日给我灌下慢性毒药,一点点蚕食我的身体。
最后,待我药石无医、油尽灯枯之时,才把我送回夫家,让我悄无声息地咽气,好瞒过海。”
“他们本以为此事做得衣无缝,谁知今日恰逢夫君得中榜眼的消息传来。
那两个被买通的丫鬟怕夜长梦多,事情败露,竟心急之下将剩下的毒药一股脑灌入我口中,想让我暴毙当场。”
乔婉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无尽的庆幸与疲惫。
“万幸大嫂心细,及时识破了她们的诡计,我才得以苟延残喘到现在……也算老有眼,没让这对黑心夫妻的阴谋得逞。”
话音落下,乔婉仿佛被抽去了全身所有的精气神,再也支撑不住,重新瘫软在地。
她七窍开始缓缓渗出血丝,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模样凄厉至极。
可她的目光却死死黏在绍周氏身上,嘴唇翕动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低声呢喃:
“孩子……我的孩子……”
绍周氏看着她这般惨状,终究是于心不忍,眼眶微微泛红,对着身旁的大儿媳吩咐道:
“你去屋里,把两个孩子抱出来,让婉娘见一见。”
周氏应声而去,很快抱着两个孩子出来。
只是乔婉此刻七窍流血、面色青黑的模样实在太过骇人,年仅两岁多的大儿子刚被抱到院门口,一眼瞥见她,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死死抱住周氏的腿,将脑袋埋在她裙摆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挪一步。
儿子还在襁褓中,绍周氏把他抱在怀里,缓缓走到乔婉身侧,轻声道:
“婉娘,你看,孩子在这儿呢。”
绍周氏弯腰,将婴儿凑得近了些。
可那襁褓中的家伙只是眨了眨眼,朝乔婉的方向吐了个泡泡,便扭过脑袋,一头埋进绍周氏温暖的怀抱里,再没看她一眼。
乔婉望着这一幕,眼中最后一丝光亮彻底熄灭,神色凄苦到了极致,眼角混着血泪滚落。
她想抬起手,哪怕只是轻轻摸摸孩子的脸颊,可手臂终究没能抬起来,带着无尽的悔恨与不甘,头一歪,彻底咽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