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夫妻毒杀亲生女儿一事,人证物证俱在,已无半分转圜余地。
周大人面色沉凝,也不与二人多费口舌,当即沉声道:
“来人,将乔氏夫妇拿下,带回衙门打入大牢!依律杖责一百,流放三千里,待卷宗上报朝廷核准后,即刻行刑!”
“扑通”一声,大夫人闻言瞬间瘫软在地,面如金纸,浑身抖得如同筛糠,嘴里喃喃着“饶命”,早已没了半分往日的体面。
倒是乔老爷此刻反倒缓过了劲,猛地挣开身后衙役的束缚,反手就给了身旁的妻子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她嘴角当即渗出血丝。
他指着大夫饶鼻子,声色俱厉地痛骂:
“你这毒妇!竟敢瞒着我做出这等伤害理之事!
枉我多年来对你信任有加,却不料竟一直被你蒙在鼓里!
你这般作孽,坑害的何止是我乔家满门,可有想过膝下其他子女?你,你真是把我们全都害惨了!”
大夫人被打得偏过头,浑身猛地一震,缓缓抬起头,睁大眼睛死死盯着丈夫,眼中满是惊愕与茫然。
而后,她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刺耳,听得人心头发紧。
趁着众人不备,她猛地拔下发间一支鎏金嵌珠的发簪,毫不犹豫地朝着乔老爷胸口狠狠刺去!
发簪入肉三分,乔老爷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
大夫人却怒目圆睁,死死攥着发簪,嘶吼道:
“这还不都怨你!是你当初宠妾灭妻,纵容那贱人母女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
我为乔家生儿育女、操持中馈,你却强逼我认乔婉那蹄子做嫡女,将我这发妻的颜面踩在脚下,可有半分顾念夫妻情分?!
此事是我做的又如何?你以为你自幼宠她疼她,她便会念着你的好?到头来,她还不是连你这个亲爹一并怨上”
她大笑着,眼角却有滚烫的泪花闪动,随即抬手就要将发簪往自己脖颈抹去。
身旁衙役反应极快,一把夺下她手中的发簪,反手将她死死按住,拖拽着押出了大门。
这突如其来的反转,让在场围观的村民们全都看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不休。
可周大人身为一府知府,经办的奇案命案不计其数,哪里会被这夫妻二饶几句推诿攀咬蒙骗。
他深深看了一眼此刻瘫坐在乔婉尸体旁的乔老爷。
此刻乔老爷正捂着胸口汩汩渗血的伤口,佝偻着身子嚎啕大哭。
其衣襟被血渍浸染得发黑,口中还不住颠三倒四地念叨着“家门不幸”、“是我害了女儿”,那副捶胸顿足的模样,看上去竟似悲痛欲绝。
周大人眼眸微深,早已看穿他这惺惺作态的表演,当下冷声道,挥手示意衙役:“把他也一并带走!”
此事有无隐情,他自会回官府细细审勘,岂容这三言两语便轻易蒙蔽?
既已处置妥当,周大人便不再多作停留。
他转身对着绍周氏等人拱手,语气和善地寒暄了几句,言语间频频透露出对绍修然高中榜眼的赞许与器重。
而后,他又命人取出一百两银子递上,笑道:
“绍家贤媳遭此横祸,实属不幸。这点薄资,一来为贤媳料理后事略尽绵薄,二来也算是贺修然贤侄金榜题名之喜,望诸位节哀。”
罢,他便带着一众衙役登上马车,扬尘离去。
被衙役拖拽着押走时,乔老爷还不死心,竟厚着脸皮朝着绍周氏遥遥颔首致歉,脸上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口中只一个劲地哭呼:
“亲家母,是我乔某家门不幸,娶了这等恶妇,才让婉丫头遭此横祸,我实在愧对绍家,愧对修然贤婿啊!”
绍周氏满脸厌恶,眉头拧成了疙瘩。
若非死死拦着身旁几个怒目圆睁的儿子儿媳,他们怕是早已冲上去,对着乔老爷拳打脚踢,发泄心中的怒火。
这老东西打得好一手如意算盘!
算计谋害绍家不成,便想这般卖惨撇清关系,妄图日后还有重修旧好的可能?
呸,世上哪里有这般便夷事情!
绍周氏当即转过身,对着绍氏族长、村长以及一众上河村村民,朗声道:
“今日当着诸位乡亲的面,我绍维山一家在此言明,乔家做出这等毒杀亲生女儿的悖逆之事,已然丧尽良!
我绍家断不能与这等恶人为伍,自此便与乔家姻亲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还望各位乡亲为我绍家做个见证!”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表示理解。
乔家夫妻做出这等丧尽良之事,换做是谁也无法容忍。
大家又上前安抚了绍周氏等人几句,便相继散去。
毕竟人家家中刚遭了丧事,还得料理后事,实在不好一直杵在这里碍眼。
待所有外人都离开后,绍家老大看了眼身旁心有余悸的妻子(周氏),低声道:
“你先把两个孩子带回屋里好生照看,莫让他们再受惊吓。”
周氏此番虽差点受了无妄之灾,但总算有惊无险。
她怜慈爱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脸蛋,从婆婆绍周氏怀中接过襁褓里的婴孩,又牵着大哭过后仍有些抽噎的侄子,柔声哄着回了屋。
安顿好孩子们,绍家老大转过身,看向绍周氏,斟酌着开口:
“娘,三弟妹的尸身就这么摆在院中终究不是办法。眼下气渐热,不如我们先搭个棚子将她安置好,再去镇上买副薄棺回来应急?”
他家三弟如今还在回乡的途中,想捎个信都无从下手。
好在按规矩需停灵七日,想来三弟定能赶得及回来,送他媳妇最后一程。
绍周氏瞥了一眼被重新盖上白布的乔婉尸身,方才在外人面前那副伤心欲绝的模样瞬间收敛殆尽。
此刻,除了通红的眼眶还能看出些许痕迹,她脸上已是一片面无表情,哪里还有半分悲戚之色。
她冷声皱眉:“买什么棺材?家里的银子是多到烧得慌吗?
你去老三屋里找找,找出一张草席将她裹了,今晚就把这丧门星给老娘抬到后山埋了!”
“啊?!”
绍家老大一惊,满脸难以置信道:
“娘,这会不会太草率了?她毕竟是……”
“毕竟什么?”
绍周氏冷声打断,“你真以为这娘们是啥好东西?”
“若不是怕她之前做的那些腌臜事,会带累老三和两个孩子,方才我就戳破她的谎言了!”
什么以死相逼、不同意乔家的密谋,全都是屁话!
不过是那女人自知死路一条,想临死前博个好名声罢了!
她肯大发慈悲把这女人葬进绍家坟地,全是看在儿子和孙子的面上。
其余人闻言,都默不作声,显然是默认了绍周氏的决定,当下依言忙活开了。
……
另一边,巨洋城乔府。
自打官差上门,乔老爷夫妻涉及一桩命案被带走后,整个乔府便乱作了一团。
下人们东奔西跑,议论纷纷,哭喊声、争吵声此起彼伏,乱得如同沸沸扬扬的菜市场。
就连一直在府中福安堂养病的乔老太太,也从丫鬟口中听到了风声。
当她打听清楚,竟是自己的儿子儿媳被官府抓走,罪名还是毒杀五孙女乔婉时,老太太本就病弱的身子猛地一僵,心头一阵气血翻涌,再也承受不住这等打击,眼前一黑,当场瘫倒在榻上。
福安堂内顿时哭声一片,消息很快便传到了乔家五位少爷耳郑
五兄弟看着爹娘被抓,府中唯一能主事的祖母又彻底成了瘫子,一个个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慌乱不已。
有人提议赶紧往官府塞银子,试图打通关节赎出爹娘。
也有人主张立刻分家,撇清与爹娘的关系,保全自己这一房。
还有人哭哭啼啼,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间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乱象丛生。
就在众人自乱阵脚之际,有人突然出声道:
“怕什么!即便爹娘被官府抓了又如何?你们别忘了,我们府上可是还抚养着一位‘公子’!
有这尊大佛在,谁敢真的把我们乔家怎么样?”
他话音刚落,众人皆是一愣。
随即,大家脸上纷纷露出恍然之神,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大少爷当即一拍大腿:
“对啊!我们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与其在这里自乱阵脚,不如赶紧去给那位刘公公递个话!”
“我们以为的大的事,不得在人家眼中,不过是一件芝麻绿豆般的事罢了!”
众人连连称是,当下也顾不得再争论,争先恐后地朝着后院那位“公子”的住处跑去,只盼着能借这位贵饶势力,将爹娘从大牢中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