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锦程攥着衣袖的指尖沁出细汗,跟着德子的脚步,一步步踏入勤政殿。
金砖铺就的地面泛着冷光,殿内檀香袅袅。
却压不住那股自上而下的威严,让他心头打颤,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几分。
殿中明黄御座之上,霍启正襟危坐。
玄色龙袍绣着暗金云纹,眉眼间凝着几分沉肃,明明未曾动怒,却自带帝王威仪。
沈锦程不敢多看,忙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一丝难掩的拘谨:“臣,沈锦程,参见陛下!”
“爱卿免礼。”霍启的声音透过殿内的静谧传来。
听不出太多情绪,可只有他自己知晓,心底早已按捺不住几分急牵
他抬手示意,目光落在阶下沈锦程身上,尽量让语气平和些。
缓缓开口:“沈卿可知,朕今日召你前来,所为何事?”
沈锦程始终低垂着眉眼,长睫遮住眼底的茫然,如实回道:“回陛下,臣不知。”
他一个刚入职的,太常寺协律郎,处理边缘琐事的闲职。
平日里连面圣的机会都没有,如今骤然被陛下召见,满心都是忐忑,哪里能猜透帝王心思。
眼下国库空虚已是迫在眉睫,北辽铁骑绕境。
西域也频频生事,众臣议事时虽议定攻守兼备,可没有银钱支撑,再多谋划也只是空谈。
霍启不愿再多绕弯子,索性缓缓站起身,龙袍下摆扫过御座边缘,语气沉了几分,直言道:
“我大乾国土万里,朕自登基以来,夙兴夜寐,从未有半分懈怠,只求江山稳固,百姓安宁。
可如今西域与北辽常年滋扰边境,将士戍边需粮草军械。
朝堂运转需银钱支撑,国库亏空之态,已是刻不容缓。”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沈锦程身上,多了几分期许。
“此前朕曾偶然见你所着文章,其中提及的富民强国之策,条理清晰,颇有见地。
今日召你,便是想问问沈卿,可有能快速充盈国库的法子?”
话落,他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他何尝不知,短时间内聚敛大笔财富绝非易事。
可若能有法子缓上半年,让国库稍得喘息,也能解眼下燃眉之急。
此前众臣所提之策,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要么挪用他处款项,要么加上赋税。
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他断不肯为了填补亏空,去苛待下百姓。
霍启的目光灼灼,满是期待地望着沈锦程,静待他的回应。
沈锦程垂首沉思,闻言心头猛然一震,只觉后背泛起一丝凉意。
原来大乾国库,竟已亏空到这般入不敷出的境地。
而永丰帝并没有多在意,就同自己这般随意的了出来。
他暗自回想这些年光景,各地虽非年年风调雨顺。
却也未曾有过大规模灾荒,不曾让百姓流离失所。
永丰帝登基十余载,无甚惊政绩,却也从无荒唐之举,反倒时常减免赋税。
体恤民生,即便边境常年受扰,也始终护着境内百姓安稳,算得上是一位勤政明君。
如今国库危急,陛下不曾动过加重赋税、盘剥百姓的念头。
反倒一心找寻生财良策,甚至愿意垂询他这样一个协律郎。
这份体恤万民的心思,让沈锦程心底不由得生出几分敬佩。
他缓缓抬眼,眼底的茫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正色,语气坚定道:“陛下,臣有法子!”
“果真?”
沈锦程眉头微蹙,凝神思索片刻,抬眼时眼底已多了几分笃定,沉声道:
“陛下,臣昔日考卷上所呈的富民强国之策。
虽切实可行,却需长久经营方能见效,少则三五年,多则十余载,方能渐显成效。
可如今边境战事吃紧,将士们枕戈待旦,粮草军械皆需银钱支撑。
这般缓进之法,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等不得这漫长时日。”
他心底暗自叹惋,民富国强本就是循序渐进的根基之策,需悉心浇灌方能稳固。
可眼下北辽与西域虎视眈眈,战火随时可能蔓延,若真等那国策见效。
怕是敌兵早已兵临城下,届时一切都为时晚矣,绝非当下能解的燃眉之急。
霍启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急切,连忙追问:“爱卿既有其他良策,不妨直言,朕洗耳恭听!”
“陛下,此法实则源自陛下十数年的重州旱灾……”
沈锦程语气恳切,字字清晰,“我大乾江山,从非陛下一人之江山,而是下万千子民共有的家园。
如今国难当头,边境告急,每一位大乾子民,皆应尽一份绵薄之力,共渡难关。
陛下身为子,可率先垂范,牵头举行一场募捐。
您与朝中文武百官先行捐献银钱,用以筹集军饷,再昭告下。
凡捐献者皆登记在册多少无论,所筹银钱专款专用。
尽数充作戍边将士的粮草军械,绝不挪作他用……”
就是现代的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用做紧急的救助。
话未完,霍启心头猛然一震,恍惚间忆起十余年前秦王贪墨赈灾巨款。
致百姓流离失所的旧事,彼时他便曾暗叹人心不齐,却从未想过这般以大义号召万民的法子。
此刻闻言,积压心头的焦灼豁然消散,竟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声震殿宇:
“哈哈……朕还真是老糊涂了!沈卿此法,妙极,大才啊!”
沈锦程忙躬身谦逊道:“陛下不过是心系边境、一时急切,才未及细想这般良策,并非糊涂。
再者,如今我大乾商贾富绅、世家大族。
多有家底殷实者,他们不缺银钱,反倒渴求一份为国效力的美名与殊荣。
若是陛下能对捐献颇丰者亲赐御笔牌匾,或是在朝堂之上公开称赞。
彰显其忠义之心,想必能引得更多人踊跃响应,募捐之事定能事半功倍!”
霍启闻言,抬手捋了捋颌下长须,目光愈发清亮,频频点头附和:
“嗯嗯……如此一来,既不伤百姓根本,又能快速筹得军饷,当真能解眼下燃眉之急,沈卿考虑得周全!”
他猛然转头看向阶下的沈锦程,往日心底的轻视与猜忌早已烟消云散。
眼中满是难掩的称赞与欣赏,语气郑重又带着几分欣慰:
“是朕此前看轻了你,竟不知你有这般经世济民的才略……呵呵。
这募捐筹饷之事,便交由你来全权督办,朕信得过你!”